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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台上的银钱、绸缎漫天飞,欢声笑语四处飘。
却没有注意到闹哄哄的台下有人在评论什么。
“纪兄也看了许久,倒是说说你的高见,哪一句唱词妙,哪一个姑娘有好看,这里头只有你的眼光独到呀,莫不是没有一个值得打赏的?”一个微胖的商人笑意盈盈地恭维着一位清瘦高挑目光犀利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便是这城里的第一商贾纪世宜。
寒冬季节,他依旧轻敲着折扇,面无表情地说道:“要我说着词不过是平常的靡靡之音,天下烟花地一个样儿,要说这人儿亦是庸脂俗粉之流,若非要打赏,依我拙见,不若给最左边的那位姑娘吧,至少清新淡雅有灵性。”
“哎呀呀,还是纪兄读过书的人好眼光,你说说,我们来了这么多次,都没发现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藏着个大美人,瞧瞧,越看越美。”
中年男子依旧是轻敲折扇,懒懒散散地说道:“要我说,这女子的品性比长相更要紧,为女子贵在静与淑,为人妇贵在孝与贤,美貌倒在其次,不过是锦上添花只用罢了。有更好,没有也无妨,如若为了美貌忽略了品性那才是荒谬,这女子虽是貌美,却是不争不喧是为静,这才我赏她的理由。”
众人随声附和,却不知杜若自打十三岁登台,不争不喧已经七年了,从未有人欣赏过她的静。
“纪大爷赏杜若姑娘纹银百两。”
班主的话比往日高了八度,这个堂馆都震惊了,便是教坊司的头牌姑娘也不过如此。
杜若一直心不在焉,听到赏银百两才回过神来,四下张望才发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班主连忙上前推着杜若道:“还不去谢谢纪大爷,还没有谁这么大手笔的赏银呢,也不知道你哪来的福气。”
杜若惊得几乎连琵琶都抱不住了,跟做梦似的被班主推搡到那个清瘦的中年男子面前,稀里糊涂地道了谢,又听得众人夸赞道:“瞧瞧这小模样真是俏丽,你说说,咱们听了多少年的评弹,怎么就没看出那个边角坐了这么个小美人呢?”
“那是,若不是纪大爷慧眼识人,这么一颗明珠就埋没了,到底是喝过墨水的人,就是好眼光呐。”
“班主,你说说,这么一个大美人,你藏着掖着收在角落里,不糟践了人家么。”
“都道纪大爷小气,原来是赏银只赠美人,你说也奇了,纪大爷不点出来,咱们看了这么些年都不觉得,纪大爷一提点就觉得越看越美了。”
……
杜若不知所措地听着众人的夸赞,以往,只有首席玉簪姑娘才被人这般众星捧月一般夸赞,杜若还是第一次,手脚无处放。
直到一百两沉甸甸的银子放到手中才从梦中醒来,虽然知道真正能给她的不过是其中的十之一二,也把她乐得够呛了。
当天,杜若就被从小杂屋里搬了出来,班主在玉簪隔壁的厢房里收拾出了一间两进的房子,单独给她住了进去。
杜若的物什很简单,收拾了随身的衣物,和平日积攒的碎银,一把琵琶就是全部的家当了,再看看墙角的那丛小灌木,杜若心虚地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到,自顾自地走了。
搬到新居的屋子里,门口赫然贴着一张朱砂符,那洒扫的婆子见杜若疑惑,便解释道:“前儿个闹妖,特地去一个老道哪儿求来的,特别灵,姑娘住这儿就不怕了。”
杜若心安地搬了进去,感慨道,若是早一天搬进来就没那么多事了。
杜若开始慢慢收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到手的打赏也越来越多,杜若才觉得受人瞩目,受人称赞的滋味真是美妙。
一晃十日过去了,杜若欣喜地发觉这十天收到的打赏比之前那几年的还多,照此下去,不出一年就能攒够钱,去过自己想要的平淡生活了。
一曲罢,班主和颜悦色地对杜若道:“周相公请你去二楼雅间单独唱一曲,快些儿。”
杜若点点头,这些天常有客人单独点她去唱曲,也是拿打赏的好时机,以往,这样的美差往往只有玉簪、水仙等三两个模样出众、唱腔好的姑娘得到。
雅间里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哥,身边围着几个教坊司的舞姬,抬眼略看了杜若一眼道:“你就是纪大爷打赏过的姑娘?”
杜若微微一点头,应了一声“嗯”,她不是自幼就受众人瞩目的女子,所以在这声色场合中并不会左右逢源,显得生涩无比,倒是有不少客人说她单纯矜持,别有风情。
“那便唱一曲吧。”周公子与别的客人又不同,看上去对她并没有兴趣,不咸不淡地说道。
杜若伏了一礼,转轴拨弦,轻唱道:“弹如珠后如缕,一声两声落花雨,诉尽平生云水心,尽是春花秋月语.”
“罢罢罢…你下去吧。”一曲未唱完,周公子不耐烦地扔出一把碎银子道:“都纪大爷慧眼识人,我看也不过是个平常,不过众人喜欢跟风罢了。”
“谁说不是呢,她呀,在隔壁住了十几年了,还有人不认得她呢,若真是名花,还不早就人采摘了去。”一个舞姬掩嘴笑道:“照我说,还是周公子眼光不入俗流才是呢。”
“倒也不是纪大爷俗,这山珍海味吃腻了,换一碟子腌咸菜,倒更觉得爽口也未可知呢。”
在众人的嬉笑声中,杜若涨红了脸,这些天膨胀的心情瞬间被击了个粉碎,连赏银都顾不得捡,惊慌失措地跑开了.
班主看她如此狼狈地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