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抱抱我,求你了…”妆娘木讷的眼神中满是渴望。
杜若看着她那可怕的脸庞,伸出来的枯瘦的手,焦黄的皮肤,可怕又恶心,杜若本能地有些抗拒。
又不忍心就此扔下她不管,只得上前帮她掖了掖被角,准备去附近借些炭火,再烧点热水,好歹是条命。
才要抽回手离开,妆娘那枯瘦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像是针扎一般,杜若慌忙想挣脱开来,却觉得那只丑陋的手如一条蛇一般顺着她的手腕缠了上来,缠住了她的胳膊,穿住了她的身体。
直勒得她透不过气来,那滋味像是衙门里滚钉板的刑法,又像幼年时掉进荆棘丛里的感觉。千万根针从全身各处刺穿她的身体,热腾腾的血液翻滚着。
杜若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眼前浮现了琵琶的四弦六相二十四品,耳畔响起了苏白腔调的吴侬软语,依稀又是堂下宾客熙熙攘攘的样子。都道生命最后的一刻会出现自己平日最常见的人和事,原来自己终其一生不过如此。
眼前的场景逐渐开始消散,朦胧中又仿佛走进了一片华丽的花海中,热烈的芍药、雍容的牡丹、馥郁的木樨……不同时节的花都开在了此处争奇斗艳。
一眼清泉从花园的中间喷涌而出,好个清净的所在。
时间放佛静止了,万念似乎也停止了,杜若觉得此刻无比宁静,拿起泉水旁的竹筒舀起水来浇花,浇一株便叫着花儿的名字絮絮地说着闲话。
忽而见到墙角一抹不起眼的植物,不香不艳,浑身长满了刺,既不似树那般傲然独立,也不似藤那般柔软延绵,倔强地长在墙角,开出一朵朵白色的花,金黄的花蕊,淡绿的花萼,依旧满是刺。
杜若舀起一竹筒的水,一边浇一边絮絮地说道:“你是金樱子吧,长在这么一个百花齐放的花园里想来也没人关注你,不过没关系,我也一样,也在一个万紫千红的大花园里……”
“你是第一个叫出我名字的人。”白烟一晃,一名身穿雪白底子嫩黄掐牙衣裙的女子站在她眼前。
眼前的人面目姣好,身姿婀娜,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之意,杜若并不吃惊,放佛这个世间的一切都是合理的,依旧笑着问道:“原来你叫金樱子?我叫杜若。”
“杜若?原来也是一朵卑微的花。”金樱子冷笑道。
“我不是花,我只是名字叫杜若而已。”杜若连忙解释道:“我们院子里的姐妹们全都是以花命名的,有夕颜、蔷薇、芝兰…….好多呢。”
“所以,我没说错呀,你也不过是一朵花,供人观赏罢了,像你这样的只怕也没几个人赏吧。”金樱子的话一如她身上的刺一般尖锐。
“你说得对。”谈及身份,杜若有些黯然,又忽而想起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横竖你我都是无人欣赏的,不如你留下来给我作伴吧。”这话虽是商量,可金樱子的语气却是命令,不容置疑。
看着这满园的安宁,杜若也忍不住要答应了,话还没出口,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声音传了过来:“若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原来是铃兰,从花园里的井水里飘摇而出,带着一身水润之气,依旧是幼年时看见她的那般模样,明艳动人,杜若有些欣喜,又有些委屈,叫了声:“铃兰姐姐……”
“快走。”还不待她说什么,铃兰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呵斥道。
杜若脚下一虚,跌倒下去,这一倒才惊觉脚下并没有土地,不知方才自己是如何站立的,只知此刻如坠万丈深渊,怎么掉也掉不到底。
花园里的娇花嫩叶也幻化成了可怕的妖魔,呼呼地追来,杜若是不想再回到原本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里的,但此刻更怕被妖魔追上。
这一摔还不得粉身碎骨?杜若叹息道。
身子猛地一沉,瞬间有些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觉得这个身体都支离破碎了,全身各处都不听使唤。
这是哪里,杜若脑子依旧昏昏沉沉,半晌不知身在何处,好不容易才努力睁开眼睛,一眼看到的是妆娘那张丑陋的脸,嘴角挂着丝丝鲜血,空洞的眼神里满是贪婪,阴测测地看着自己笑:“留下来吧。”
“不要,我不要,铃兰姐姐救我。”杜若不过全身伤痛,挣扎着一头撞开了门扑进了风雪里。
街市上依旧是不见人迹,看着风中飘摇的招牌,杜若才觉得真的重返人间了,再想到刚才向铃兰呼救,可铃兰都香消玉殒多少年了?再想想刚才那个可怕的梦,梦中发生了什么,也不甚记得,只是潜意识里隐隐觉得妆娘名叫金樱子。
☆、逢妖物
这一场惊吓,杜若一回去就大病一场。
像杜若这种寻常的姑娘往往没有单独的房间,十个八个睡在一间大通铺里,可杜若这一次的病态邪门了,浑身布满了细小的血疙瘩,高烧不退说着胡话,班主恐她传染给同屋的姑娘们,便叫人给她独自移居到柴房后一间放杂物的小屋去了。
这一病便是半个月,杜若才勉强起身和昔日的众姐妹一起去唱评弹了,再躺下去,就算班主不撵自己出去,也该没饭吃了。
连日大病,杜若越发憔悴了,抹上煞白的水粉,和红艳艳的口红,乍一看倒像是一个纸人,没有一丝生气,莫说美丽,简直有些吓人,班主将她安排到最不显眼的位置坐着。
虽然勉强撑着复工了,可杜若还是没被允许搬回以前那个大通铺里,形容憔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