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我还是得给池钰一个面子,不能对他珍爱的弟弟态度过于冷淡。所以我蹲在那个孩子面前,想试着用温柔的语气跟他说再见。
令我措手不及的是,我刚一蹲下来,他就忽然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冰凉又黏腻的奶油蹭了一大块。
我很久没像今天这样生气过了。
[四]
不过,池钰似乎比我更在意这件事。
他拐弯抹角地暗示我许多次,大意都是他从没被自己的弟弟那样亲近过,平时抱一会儿都要挣扎着跑开。我对他那些明里暗里的抱怨视而不见,同时觉得有点好笑——池钰在某些方面出乎我意料的幼稚。
差不多一个礼拜过后,他跟我说他父母正式离婚了,一拍两散,听起来很遗憾。人们为了确认喜欢,总能找出无数条理由,但分开的借口,只要一个就足够。
我礼貌性地表示出遗憾。实际上,我以为池钰会难过好一阵,这样他就没空再来骚扰我了,为此我还暗自庆幸了半天。
不过没想到,他妈妈放弃了那个孩子的抚养权(当然也可能是儿童自己的意愿),他们兄弟二人因此没有分开。池钰这下子好像意志更坚定了,决心要当个可靠的兄长,哪怕是错误的溺爱,也不能让家里的小朋友受一星半点儿委屈。
我看着他为了重视之人努力的样子,觉得相当碍眼。
或许是我天生嫉妒心重,看到别人心灰意冷郁郁寡欢时,我才能感觉到生而为人的幸福。可惜,这世上更多人拥有化悲痛为力量的天赋,甚至还有人连“被爱”的资格都与生俱来,实在都比我幸运得多。
池钰还是废话连篇,和他相处越久我就越没耐心,连敷衍的力气都懒得提起。他嘀咕累了,就叹气问我:“你怎么没反应啊?”
“你要什么反应?”
“好歹表示一下喜不喜欢……不对,等一下,你刚才是不是根本没听我说话?”
就算被他发现走神,我也无所谓:“是啊,你再说一遍吧。”
“哎你这人真是……”他虽然抱怨,但还是耐心地把刚才的话题重复了一遍:“就三班的那个谁……算了,说名字你也不记得。就是上次在操场看见过一个头发超级——长的女生,你有印象吗?”
他停顿几秒,非等我回答才继续说下去。
“她对你有意思,你要不要认识一下?”
“没兴趣。”
“真不要?很漂亮的。”
“既然漂亮,那你怎么不去认识一下?”我反问他,在他开口前我又立即补充道:“别拿你女朋友当借口。”
他一脸为难:“你往我身上扯干嘛,我还不是怕你整天怪寂寞的。你也不爱跟大家多玩,最近看起来心情又不好,我还不敢问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想跟别人说,那就给自己找点别的事换换心情呗,比如谈恋爱啊什么的,反正你学习好,老师知道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哦。”
原来我低估了池钰察言观色的能力吗?也有可能是我在他面前经常忘记管理好表情,才让他认为我是“心情不好”。其实我的情绪还可以,只是池钰这个人整天太啰嗦了,还总在与他无关的事情上有极强的责任感,烦得我不得不对他冷淡一些。
一个话题聊不下去,他就开始找新的问题:“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啊?”
我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只好说:“你女朋友那种类型。”
“不、不不不行!你重说!”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我根本就对女性没兴趣啊。
[五]
虽然把性取向直白地告诉池钰也无妨,但是为了避免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先把它当成一个秘密好了。
我第一次对自己有这样清晰的认识,大概是在刚升初中的时候。父亲的书柜里除了一些昆虫雕塑,就是小型人体模型——准确地说,是一堆sè_qíng意味明显的luǒ_tǐ人偶。
他从来不在我面前避讳这些东西,我刚记事那会儿或许还拿起来玩过,男性和女性都有,体态不一。可是我逐渐长大,越看那些女性模型的胴体就越抵触,后来听到母亲在浴室里洗澡的声音,心里都开始很不舒服。
但就算认清了自己,我也很少能遇到让我兴奋起来的身体。毕竟,yù_wàng只是生理本能,而愉悦却要心意相通。
在这一点上,父亲和我似乎存在共鸣。
他最近回家的次数多了,偶尔几天我会撞见他的情人。
我知道他其实没那么需要发泄ròu_yù,只不过母亲离开后,他缺少了一个能完美取悦他的人——一个甘愿被他占有、支配,乃至蹂躏的人。他的心里恐怕因此空了一大块,急需别人痛苦的呻吟与啼哭填满。
卧室门紧紧关上了,我翻找耳机,想把他们那边隐约传来的声音隔绝掉。很快想起来,耳机之前借给了池钰,一直忘了要回来。我现在只能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别被父亲那里的声音扰乱思绪。
写完作业后我还没有困意,又继续背了几页单词。到了半夜,外面渐渐安静,我想他们应该结束了,就把书收拾好走出房间。
父亲没在屋子里待着,他正坐在沙发上收拾他那些盛装“糖果”的工具。听到我的动静后,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有一团温柔又莫名的情绪。
我偏过脸不再看他,去饮水机旁倒水。
“雁回。”他忽然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