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直呼我的名字,通常是用语气词使唤我。
“你当初生出来如果是个女儿就好了。”
一不注意,几滴热水飞溅到了手背上。我条件反射松开手,那杯水“咣当”一下子洒满地。
他语气暧昧不清,继续说:“那我一定会非常、非常疼爱你的……谁让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呢。”
他的声音像是梦呓,但每个字却都清晰有力地刺向我。
接着,我听到他站起来,慢慢走向我背后。
还好在他的手掌搭上我肩膀之前,我已经把口袋里的东西摸出来指向他了。他看到明晃晃的刀尖时一怔,笑着问我:“你一直带着,就为了防我?”
“不是。”我摇摇头,随意口吻道:“为了杀你。”
我当然没有这种准备,只不过这刀子很轻巧,池钰当初送我的时候我就开始随身携带了,平时主要用来挖空蔬菜水果的死角,非常方便又锋利。
但在父亲眼里,我似乎是真的敢杀人的孩子。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你这么敏感干什么。我又不像你,对男人有兴趣。”
我很意外他居然对我了解得这么清楚,关于性向的事我只对母亲说过。
他应该困了,打了个哈欠就转身回房间,末了还戏谑地笑着:“哎呀,你可真够恶心的。”
门一关,寂静的客厅里只留下我一人。
过了半晌,我捡起杯子,重新接满了水缓缓咽下。
我和父亲应该是同一类人,与取向无关,我能感觉到……我身上继承了他最恶劣的缺陷。
[六]
升入高三之后,我每天要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练琴,在学校有空时也会背诵一些理论知识。池钰以为我是因为喜欢音乐才选择艺考,实际上,我只不过是为了考上师范大学的音乐学专业,毕业后可以稍微顺利地当教师罢了。
我不会像父母那样漫无目的地活着,闲暇之余我会规划自己的未来。声乐和钢琴我从小就擅长,但至今没有对它们产生依恋,关于音乐方面我也不感兴趣。社会中的职业那么多,思来想去,还是假期充足的音乐教师更吸引我。
而且跟心思单纯的学生们打交道,总比和成年人交往更轻松纯粹。
我只挑父亲不在家的时候练琴,这两天他心情不好,饭几乎不吃,面容非常憔悴。我不与他交谈,每天把他的那份晚饭准备好后,就回房间专心复习功课。
直到某天半夜,我听到玻璃器皿在地板上碎裂的声音,才忍不住出去看看。
卧室的门虚掩着,他侧卧在床上,半睁开的眼睛呆滞地盯着地面,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在肩头。这个样子我只瞧了一眼,就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伴随着片刻诧异,我感觉到我的血液开始沸腾,惶遽与兴奋在体内不断交织,反复深呼吸了几次,我才走上前确认他的状况。
我冰凉的手掌慢慢发热,怕在这周围留下什么痕迹,我又匆匆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我不可能入睡,睁着眼睛等待黎明到来。
今天有月考后的家长会,班主任喊到我名字时,教室里却没有哪个家长应答。
我在楼道里等待,过了一会儿老师出来问我为什么联系不上家长,我只好对她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情,解释道:“我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提醒过我爸的,可能路上堵车吧。”
等到家长会召开到一半,我的家长当然也没有出现。更晚些时候我碰到了池钰的爸爸,之前我们见过几次面,他认定我是池钰在学校最好的朋友,对我很热情。
他好奇我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儿,我紧皱眉头告诉他情况。
“来,电话借你,”他很贴心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快给你爸爸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安全。”
我摆出焦急不安的样子,但我知道无论拨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又打了家里的座机,无人接听后慢慢把手机还给了他,同时喃喃道:“也不在家……不知道去哪儿了。”
见我如此担忧,他主动提出先送我回家,如果今晚仍与父亲失联,他会直接联系单位调查。
我十分感激,刚道声谢,池钰就从我背后冒出来了,要跟着一起去我家。当着他爸爸的面我没办法拒绝,只好在心里盼着池钰别乱说话。
到达后,池钰第一句话就是感叹我家房子够大,平时看不出我家境这么好。
这栋房子也只是个虚壳罢了,它是父亲过去辉煌过的印证,就像是他最后的的尊严,即使后来经历了最困难的日子他也不肯把房子卖掉,执拗得让人无法认同。
没关系,反正他所有遗产都会到我手里,我会挑个好时间,把它们全部处理掉的。
我带他们进屋,打开灯,然后去厨房烧水。
他们父子俩坐在沙发上,我给他们倒水时,池钰问我:“阿姨呢?”
我说:“几个月前回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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