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沧海双手负后,背对着那名仆人,再次看起了墙上的百鲤戏萍图,正色道:“打探江淹陵墓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仆人低着头,轻声轻语的报告道:“有消息了,二狗他们正在找方法进去呢。”
计沧海眼中突然闪动不已,负在背后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紧握了起来,道:“终于啊……找了这几年,上查下访的,也该有消息了。”计沧海叹了口气,感叹道:“天奇这孩子,是不是还能开窍,也就看这次机会了。”
两人低声又说几句话,仆人诺了一声,又做个揖,悄然无声的出去了。计沧海始终是背对着大门,眼神虽望在那张画上,却更像是望在遥远的一方,眼中的闪光仍久久不去,表情像是欣慰、又像是难受。
且说计天奇离开了??厅堂,就像是出了笼的鸟一样,一展刚才的苦闷,轻轻松松地走出大门,到外头??逛起街市。扬州城虽不算是通衢大城,却也非乡野之地,该有的买卖大江南北都有,现在正是来往人潮最闹腾的时候,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各式小吃的香味在空中飘散。
一个小贩拉住了计天奇,笑容满面地道:“计公子,您看看这糖人吧!”
扬州首善的计家,在扬州城内自然人尽皆知,也都知道计家主人公计沧海是商业巨贾,虽没有横霸江蘇一带,乐善好施的善行却在江蘇流芳已久。可是扬州城内,这位计公子计天奇,在市井中的名声却大过自己父亲何止数倍。大家都口耳相传着计沧海生平最大的遗憾,就是生了这么一个傻子。
而哪种人的钱最好赚?假如你赚过有钱傻子的银两,你自然就明白了。
计天奇伸手就抄起了一枝糖人棍,上面黏着一块虎头糖人,是整板糖人中最大的一个,乐道:“哇!这糖人好漂亮啊!”
小贩瞧见他挑了最大那块,心里喜滋滋的,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灿烂起来,深怕对方不掏银子的道:“计公子,这块要二十文。”
计天奇想都没想,掏了掏腰间的水纹锦囊,就把二十文交到小贩手里,欢天喜地的抓着糖人离开,边舔着糖人边逛到下一个摊贩。
“唉,有这种儿子,万贯家财早晚也得折腾黄了。”卖豆腐的小贩用手肘顶了顶卖糖人的那位,又道:“二十文够买六、七个肉包子了,你怎么能卖那么贵呢?”
卖糖人的有点不以为然,挑了挑眉道:“我不黑他,其他人总会黑的,他锦囊里就那么多钱,我早点黑完,其他人不就黑不到了?”说着,也叹了口气道:“可怜计家老爷白手起家的家业,上辈子没烧香,生了这么个傻小子。”
卖豆腐的低下头,也不知怎么跟卖糖人的回嘴。无奈的耸了耸肩,喝杯茶润润喉,继续吆喝他的“白嫩豆腐滑又嫩,贱卖一板十二文”了。
计天奇正把那串糖人吃完,刚抹嘴的功夫,十几个还梳着髫发的孩子便围拥上来,纷纷抓着计天奇的衣角,扯得他都有些站不稳。可从那些孩子的衣着看来,却也不像是在街边要小钱的小乞丐。
当先一个孩子高声说道:“计哥哥,你人最好了,给我们买糖葫芦吧。”
几个孩子立刻纷纷附和道:“对啊,计哥哥最照顾我们了。”
“噢……”计天奇愣了愣,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道:“那买完糖葫芦,你们要让我一起玩捉迷藏喔。”
“好!”孩子的喊声就像爆竹一样。
计天奇这才咧开嘴笑起来。叫住了卖冰糖葫芦的贩子,给孩子挑他们要的糖葫芦,回回都是如此这般。那贩子虽然是个老实人,也乐得让计天奇跟他做买卖,虽不至于贪对方三瓜两子的,但能早点卖完总是好事。
一阵忙碌后,那根原先插着一串串糖葫芦的草棍,顿时秃了一大半,上端稀稀疏疏地没剩几串糖葫芦。那贩子乐呵呵的向计天奇收了八十文,继续向街的另一边去了。十来个孩子围??着计天奇,手里都拿着又红又大的糖葫芦,一口接一口的吃着。
计天奇眼瞧孩子们都吃完了,这才开口道:“好了,我们来玩吧。”
几个孩子一听这话,异口同声地喊道:“好,计哥哥当鬼!”
“怎么又是我……”计天奇嘟起了嘴,可话还没说完,十来个孩子已经跑开,他也只得转身靠在墙上,喃喃道:“数到十喔,一,二,三……”
数到十后,计天奇转过身来,望着长长的街市。要找这些孩子,实在不容易,何况又在集市最热闹、最喧腾的时候。
“我要开始找啰!”计天奇对着长街喊着,无人答应。
市井之中,即使想黑计天奇钱财的小贩多,老实做生意的人也不少,平常看孩子这样欺负计天奇的摊贩,都会偷偷给计天奇指点:赵家的小宝,躲在竹篓子后头;钱家的小毛,蹲在肉贩子桌下;孙家的小虎,藏在算命先生的布帘底下;李家的小齐,靠在面摊的馊桶旁。不消多少功夫,十六个孩子,已经有十四个被抓到了。
“剩下二皮跟小王啰!我找完了就换小宝当鬼!”计天奇开心极了,再次信心满满的出发。
坐在客栈门旁的小乞丐,给计天奇打了个眼色,说二皮躲在曲桥护栏下。计天奇朝着乞丐视线的方向就奔过去,却错看成桥旁小酒店的柱子后头,当小乞丐要拦住计天奇时,却来不及了。
计天奇跑到柱子旁,一探头就嚷嚷道:“哈!抓到你啦!”
这一喊没抓到二皮,却害在墙角撒尿的醉汉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