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秦嬷嬷仍是说出了口, “……说让老爷八抬大轿把他接出来。”
其实辛渔的原话是这样的, “姐夫既然不认我, 说与我不相干, 阿姐还来干什么?我在这里有得吃有得喝,还有人陪,快活得不行。”
辛氏好言相劝,“你姐夫只是说气话,我是你姐, 怎可能不管你?咱们回去吧, 陆氏还在家中等你。过了今明两日,你就要被送进顺天府大狱。你想想牢狱进去了可不好出来,而且不管有理没理,进门先是一顿板子。”
辛渔斜靠在美人榻上, 怀里搂一位千娇百媚的妓子,懒洋洋地说:“今日有酒今日醉,这两天先享受着,享受够了进牢狱也不枉……就算是被打死,过不了二十年,老子又是一条好汉。”顿一顿,端起面前矮几上酒壶,对着壶嘴“滋溜”抿一口,“吧嗒吧嗒”嘴,“阿姐回吧,想要我出去也不难,只要你能说动姐夫,让他带人抬着轿子来接,我立马就走,一息都不耽搁。”
辛氏再劝,辛渔却翻来覆去就是这话,到最后竟是拍了桌子,“阿姐说我难为姐夫,我还真是难为他。他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认我,我就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接回去。”
辛氏能如何?
要杨修文来接他,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无奈之下,只得悻悻离开,偏偏辛渔跟在后头追了句,“姐夫不愿意来也没问题,阿姐如果说句要跟姐夫和离,我也跟你走。”
辛氏气得心肝疼。
这是自己亲弟弟说出来的话?
别人都盼着自家亲戚和美幸福,她弟弟可好,竟然要亲姐姐和离!
辛家是诗礼传家,几时有过大归的妇人?
况且,她跟杨修文成亲十几年,恩恩爱爱举案齐眉,倘或没有辛渔这事,他们都不曾红过脸不曾争吵过。
而辛渔张口就是和离,辛氏怎可能不生气?
杨萱轻轻握住辛氏的手,柔声道:“娘别生气了,舅舅是一时糊涂脑子犯拧,娘不跟他一般见识。”
辛氏深吸口气,拍拍杨萱,咬着牙道:“都三十岁的人了,别人都是三十而立,他是越活越倒回去了……辛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人?”
秦嬷嬷开口道:“太太,咱们是回去还是怎么?”
辛氏撩起车帘,仰头看着杏花楼富丽堂皇的门楼一时拿不准主意。
如果回去,这次岂不就是白来了,难道真要丢下辛渔不管?
可要不回去,她实在不愿意再见到辛渔,而且也没有把握来说服他。
杨萱默默地等着辛氏拿主意,无意中,透过撩开的车帘,看到一个人影从对面酒楼晃晃悠悠地走出来。
土黄色的裋褐,腰里别一把长刀,身材矮粗却是很健壮。
就是与萧砺合住在水井胡同那个姓王的胖子。
三舅舅曾经说过,王胖子是个热心人。如果他知道三舅舅在杏花楼,说不定会劝他回去,即便不能,请他们找几个人把三舅舅拖回家里就是。
杨萱打定主意,眼看着王胖子就要走远,顾不得跟辛氏招呼,忙不迭跳下马车,提着裙角追过去,边跑边喊道:“王大人留步,王大人留步。”
王胖子就是个小小的校尉,是锦衣卫最底层的军士,除去街头上那些小混混,还没有被称作“大人”,根本没想到是叫自己。
直到杨萱喊了好几声,他才狐疑地停下脚步。
杨萱忙乱地行个礼,气喘吁吁地道:“我是水井胡同第三家姓辛的那户人家的外甥女,以前见过。”
王胖子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还有印象,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笑呵呵地问:“你找我啥事儿?”
杨萱喘口气,“我舅舅欠了杏花楼的银子被扣下了,今儿我们带了银子来赎人,可舅舅不肯回去,能不能麻烦大人……”话没说完,就感觉背后凉飕飕的,紧接着一个低沉而冰冷,仿佛金石相撞的声音道:“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这声音!
杨萱莫名地颤抖下,回过身,面前果然是白杨树一般高瘦挺拔的萧砺。
他比她高半个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家大人呢?”
杨萱正站在他的阴影下,整个人被他遮住,忙往旁边挪开两步,指向马车,“我娘在那边。”
辛氏已经下了马车,正白着脸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
萧砺一手垂在身侧,另一手按在刀柄上,静静地等着辛氏走近,这才开口:“杨太太,看您打扮和岁数,应该是见过世面的。想必您也知道,但凡有父母带着年幼的姑娘来这里,都是为了什么?”
能是为什么?
正经姑娘没有人会来这边,哪怕是经过也不可能。在杏花楼门口打转的,只可能是爹娘来卖女儿。
辛氏面皮顿时涨得紫红,冲杨萱道:“阿萱,回马车上待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