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莲说到这里,手指颤了颤,“香莲不怨,本身来找老爷和夫人就是有罪,自然不敢求他们理解。香莲只是……看着小姐难过落泪于心不忍,抱着必死之心挣扎尝试,给自己心里求个安慰罢了。第二日香莲在草堆里醒来,浑身青紫,骨头也如散了架。一瘸一拐回了小姐房间,却见她面颊红润,含羞带怯地正在梳妆打扮。”
“见了香莲受伤,小姐丢了梳子问前问后。可香莲不敢说,只能用不小心掉进了沟里来一句带过。小姐没有多问,却不嫌香莲浑身脏乱,抱着香莲说有喜事。”香莲笑了笑,像是回忆起了当时宫小姐的神情,浑身都变得松懈了,“小姐说,今日有一媒婆上门,替她说了亲,让老爷和夫人打消了将她嫁去王家的念头。媒婆又说,是一位姓张的书生派她来的,还掏出了一些银片,说那些都是书生给她的。可她并不是贪财之人,同为女人,只是希望我家小姐能够过得更好。”
“哈……过得更好。”香莲轻笑一声,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双目逐渐猩红,“她领着小姐出了宅子,等行至明心桥前,果然见张书生立在桥上。小姐等了书生一年,终于等到了他重新回到镇子上。在小姐满心欢喜想要上前相认时,这媒婆却又将她拦住,称说了亲女方答应后就不能再与男方相见。”
“规矩,都是这规矩所迫。要是当时香莲没有被小姐的喜悦所带动,仍然保持了理智,那一定是要上前确认的。小姐不能见,可香莲能见……但,香莲却……”香莲再也忍不住,又哽咽着流下泪来。不过与之前不同,这回她的眼泪夹杂了淡淡的红,像是蕴含了数不清的悔与恨。
颜元静静地看着她哭,脑海里已经将所有的剧情串联起来,并且补充完整。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香莲稳定好自己的情绪,便接着她的话将剧情往后推演起来,“让我来猜一猜吧。”
香莲并没有制止,只是抽泣着看着脚尖。血泪顺着脸颊滑落,将她半边洁白的领口都染了红。见她没什么举动,颜元也不再迟疑地开了口,“当时书生正好回来,被人撞到后消息传开。可宫夫人和老爷却压住了这个消息,不让你和小姐知晓,私下里还请了个青楼女子让她充当媒婆,利用小姐的性情让她信任这个冒牌媒婆,答应这门婚事。只要能在婚前稳住小姐,那婚后入了王家就不关他们的事了。所以表面上来看,夫人和老爷同意了你家小姐与张书生的婚事,实际上他们却在背地里早就与王家嫡次子串通一气,就等小姐自投罗网,迈入轿中。”
“他们骗了小姐,”香莲点了头,又缓缓摇头,“当时轿子走了好远,好远。从宫家宅院离开,路过她与书生初遇时的桥,穿过热闹的集市,出了镇子,最后停在了一处荒凉的田野上。那王家嫡次子心机颇深,知晓张书生贫困,特地寻了个破烂的木屋。可小姐心悦与他,也过惯了苦日子,自然不会说三道四。”
“那嫡次子穿着一身红服,脸上带着喜面,遮住了所有的相貌。他们跪在泥土上拜了堂,天地为证,结为夫妻。嫡次子无法……无法人道,但他手段层出不穷,折磨着小姐,甚至还在田野周围安置了壮丁,一旦小姐跑了就会被抓回去欺辱。”香莲忽然抬起双手,浑身颤抖着在空中画了个圆,“那破房子后面有一口井,这么大……井很深,水很凉。小姐她在大婚夜,披着月光,就那样投了进去。”
“你们知道我有多恨吗?你们知道……”这时香莲已经泣不成声,她舍弃了称呼,蹲在地上紧紧环抱住自己,“你们知道小姐她……就那样泡了整整三日?那嫡次子发现小姐死了,竟然毫无怜悯,直接打道回府了。毕竟他与小姐成婚时也用了假身份,竟然事发后依旧出入青楼,寻欢作乐……你们不知道,我在梦中见了臃肿断脖的小姐,有多恨他啊……”
香莲缓和了会儿,用袖子擦去泪痕,又变成了那副冷嘲热讽的模样,“我和老爷夫人说了这件事,你知道他们当时是什么模样吗?他们脸上没有悲痛,只有震惊。像是死了的并不是自己的亲女儿,只是惊讶地看着我,一遍遍问我梦里小姐投井的位置在哪里。我以为他们要替小姐讨回公道,没想他们将我囚在房内,不许离开。还是从家仆口中得知,他们租了马车赶往京城,竟在王家门口哭闹要求给个说法,最后明码标价提出了要对方给一千两黄金。”
“看吧……他们心中没有小姐,只有钱。小姐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棵招财树,满足他的赌博需求和夫人穿金戴银的虚荣心。知道为什么在三岁时他们会让小姐去学那么多的东西吗?因为在那时,老爷就已经想好了,要把小姐送去天月阁里赚钱供他赌博。家大业大也敌不过老爷好赌,那点钱挥霍完后,他自然动起了歪主意。小姐对他们来说不是女儿,不是家人,只是一件坐等拍卖的商品罢了。”
颜元想起之前在天月阁中似梦非梦的那一幕,试探着追问道,“天月阁后来被烧了?”
“烧了,他们在王家门口撒泼,将这事闹得京城人尽皆知,不但激怒了那嫡次子,还激怒了王将军。一个手握半边虎符,相当于握了半壁江山的将军,怎么可能容忍家中出现这种有失颜面的事情?不仅连夜烧了天月阁,还烧了整座镇子。当时逃出去的也没有多少,每家每户都有伤亡。”
所以他们刚来的时候,才会遭到镇民那样对待?
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