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认为,这个拥有前世记忆的魂魄也是自己的孩子。
王妃早早就发现婴儿异常,打听了许多志怪奇谈民间传说,竟得到了一个与真相极为相近的说法。事实上没有这样的一套说法,她也倾向于认为,貔貅就是她的孩子。
他们曾血r_ou_相连,她潜意识便拥有“这个孩子也曾孕育于自己的身体之中,接受自己的补给与抚摸”的亲密感。在她看来,这孩子也是自己的孩子,和纯白的,由自己教养长大的鲁班班一般无二。
王妃不赞同由他去和皇帝交涉,也不认为他能说动门口军官替他进宫传命要求面圣,兀自起身踱步道:“我去打点这些守军,看能不能请命见见你爹。这几日为了等你和班班才一直未去看他,他一人,该要害怕了。”
貔貅没有纠正她对自己身份的误解,只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依你来看,我们今日已经被围,往后还能期待凭借着皇帝的一念之差,从他接连落下的刀枪斧钺中抽身而出吗?”
“应当是没可能。”王妃捂住额头,“此番当是在劫难逃。外边百姓看见我们被禁足,定然心中认定我们与魏氏一党舞弊作乱之事已查明,以后就算平反,我滇王府地位也已一落千丈。”
“王妃认为,王爷还有可能原封不动回来吗?”
“太难了,见微知著,陛下这是要动真格的节奏。”
貔貅将王妃那碗没喝完的茶水倒掉,一手拿开她支额头的手肘,一手撑住她昏沉的头,扶着她靠在桌上:“那还是让我去试试吧。”
这声音只是较为轻,落在王妃的耳朵里,却变得轻盈空灵。浑然不似人声,倒更像是山中寺庙撞击而出的嗡鸣,一下一下的没有规律。貔貅来扶她的时候,更像是落在棉花上,浑身都提不起力道来。
直至伏倒在桌面上,王妃才反应过来:“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我说过了,”貔貅起身,“我要和你们梁国的皇帝谈谈。”
他回眸看着王妃闭上双眸,鬼使神差地立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随即他俯身替她将一缕凌乱的鬓发别到而后,又使力把王妃搬到床上。
“下回再见啦,我美丽而温柔的……”他晃神间听到鲁班班焦急的声音,自嘲一笑改口道,“王妃娘娘。”
他一碗要蒙倒王妃,理理衣襟踏出房门向外走去,这才有闲心搭理叽叽喳喳的小王爷:“我就在茶里下了点mí_yào,你个傻子茶饼和mí_yào都分不出来,怨谁?”
“好啦别跟我闹了,这事我来处理,你安心看着不要给我出乱子就好。”
他大步往围守滇王府的军官走去,无数的记忆呼啸着穿透他单薄的身躯以及坚韧不死的灵魂。
他想起在王府的日日夜夜,他挂着“鲁班班”这个名字与王府的两个主人一道,三个人少有交流各干各的事,但是十分融洽,没有尴尬,没有隔阂。唯一的不足,就在于自己极力掩饰自己与鲁班班的不同。出于偷得一日的私心,出于互相少给对方惹麻烦的约定。
他想起天池别离那一夜的不堪,想起自己看似铁骨铮铮,实则落荒而逃的狼狈。
他想起过形形色色的神兽,暴戾的充满争夺欲的家伙伏倒在他爪下,颓废的没有求生欲的家伙与他签下求死的契约。
他想起曾经想守护想霸占的,也想起求而不得的寥落与绝望。
他叫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军官,趾高气昂道:“你们的统领在何处,把他叫来,小王我要招认一些你们从未听过的罪状。”
一些足以上达天听,叫至高之人畏惧不安的罪状。
第71章 追击
人居高位, 则多忧患。
一个人有了至高的权势, 接触和思考的事物越多, 就越能发觉自己的渺小无力, 因而时常感到害怕。困于一隅的人,反而如初生牛犊, 无知而无畏。
皇帝深知自己的能力有限, 一国之力也是有限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无论是梁国的国土内外, 都孕育哺育着许多人力无法控制的力量。
人, 对自然常怀畏惧, 对其中未知的生物亦如是。
皇帝听说建昭城中天子脚下有处御赐的庄园是众多神兽的丧命之地时,龙床都躺不安稳了。再一听庄子的主人是外表看似人畜无害的滇王府小王爷, 内心剧场丰富得不得了。
入云庄一众奴仆被隔离审问,所出供词全然一致,无一人与他人供词有逆。这基本上就可以判断众人所说的都是实话了。只有真话是无需事先串供, 且无论于何时何地用何种方法盘问, 答案都是一致的。
皇帝这一月来病情急剧加重,这也是他急于替儿子除掉强臣的原因。河清海晏,不用强臣。好不容易趁着自己还能掌权除掉强臣,没想到就来了个更棘手的问题, 皇帝对自己的身后事更不放心了。
他靠在床头听太监汇报, 枯瘦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扣在被子上, 最后抑郁道:“既然他想见朕, 那就见见吧。”
貔貅进宫, 见到了一个端坐金銮殿的皇帝。殿内的雕梁画栋极尽庄严华美,两排带刀侍卫侍立在侧,很是威风与强健。人力财力簇拥着这个极权者,但仍不掩其衰弱的实质。
貔貅径直走近,到侍卫中间才在皇帝豁然散发的不安气息中止步,人畜无害地唤了一声:“九叔叔。”
皇帝疑虑重重地看着自己的便宜侄子。
“此次前来,是要请九叔叔答应我一个要求。”貔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