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瞥了眼顾温裤兜的方向,顾温埋头掏出一把钱。
“不过答应我,回家再见时你还是好好的,可以吗?”少年说了最后一句,“我觉得并不是什么事都要一个人硬撑着……待会见。”
等顾温急忙抬眼,镜子里已经恢复原样,映出那张寡漠无趣的脸,顾温皱眉,镜子里的也跟着皱眉,那个人格不在那了。
现在——
顾温从消防栓上再次望见自己的脸,脑海中却已不由想象起另一个。视网膜与脑中截然不同的脸仿佛重叠在一起,总有种错乱,模棱两可。
顾温收回视线,加快脚步,迫不及待赶紧回家。
通往顶楼的门被撬了锁,一推就开,蔚蓝的天空映入视网膜,顾温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下来,他才把目光落在这几个记吃不记打的高年级不良生。几人见顾温空手而归,嘴里一哼,正要解题借题发挥,就见眼前大多时候都很好欺负的沉默小羔羊从兜里掏出钱,随手扔地上,没什么表情的说:
“已经用不着了。”
几人没听懂顾温的未尽之语,只感到权威受到挑衅,上前要收拾这个不长眼的小子。
顾温突然回头,冲着门外道,“跟了这么久,不出来吗?”
学生散去的教学楼空旷寂静,皮鞋与地面的摩擦声哪怕再轻微,都不会无迹可寻。顾温生性敏感,能轻易察觉别人投注来的异样目光,如果不是第二个人格现身,他原本还打算装作不知道。跟踪者似在斟酌,等了没几秒,才现身,是曾经来接顾温的西装男。
……
师宣呆在识海里,望着顾温利用西装男料理高年纪生。
师宣视物超越常人,当他换成女装从厕所出来,并不意外顾长技派人跟踪蔡继安。然后,他想着一事。因为临时买的女裙有点短,为了防止风吹露腿的意外,他用肉色丝袜掩盖腿毛,脱鞋时突然发现鞋底有问题。
可能是涂胶的人当时心情不太好,用力过猛,挤出的浇水偏多,虽然用美工刀修饰过,但是心情烦躁手下并不细心,能摸出些微异样。
师宣弄开切口,发现里面藏有窃听器。回想蛛丝马迹,从顾温最近不离身的耳机可知,师宣的存在暴露了。第二次失算,师宣很快弄清原因。两人共处一身,师宣能感知皮囊的情绪,清醒时能观察顾温的一切,再加上顾温的魂体有故友的魂息,他对顾温各种意义上的熟悉让他松懈,下意识信任顾温于他无害。
而他于顾温却是完全陌生的。
顾温在观察他,试探他,分析他,并发现,每当他替顾温出来解决完困局之后的一段时间,是顾温可以瞒着他行动的安全期。
顾温性格反社会,容易黑化。顾父薄情寡义、六亲不认。师宣并不惧怕与两人斗智斗勇,他前生的宗旨就是: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其乐无穷。他这次打算借力打力,或者说移花接木,唯有等他们先出招,师宣才能转嫁破坏。
……
西装男处理完几个高中生,等顾温回教室取鲤鱼乡123锁门的功夫,那好被黑塑料袋里的证物,向顾长技汇报,搞破坏的女孩与顾温可能是同一人。
顾温坐车回顾宅的路上,师宣敲着手指在思索,然而下一秒,师宣和顾温同时愣住。
望着车外风景的顾温低下头,右手仿佛有了自我意识,在一下下敲着椅座,那轻妙的节奏,让他想起另一个人格,一时表情古怪。
似陌生。似欣喜。
轻轻说了一句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是你吗?”
师宣想到什么,试图有意识地操纵那只手,果然,顾温在主动包容接纳他,迫不及待的。师宣的意识仿佛涓流汇入顾温的海,灵魂交融的一瞬顾温整个身体颤了一下。
不等顾温细细感受,失去控制的右手突然抬起,在他左手掌心写字,指甲滑过掌心软嫩的皮肉,微微发痒,痒意深达眼部,让眼睛有些发涩、湿润,像枯木终逢甘霖,但顾温不习惯表达感情,很快又隐忍下来,维持一脸沉闷。
在掌心写字的指头仿佛察觉顾温的感情,突然顿住,缓了一会儿像在思考,十指指尖并拢,活灵活现像撅起的嘴,在顾温额头轻轻亲了一下。
顾温表情又空白一瞬。
聚拢的指尖颤了颤,像被他的表现逗笑了。
戏弄了顾温一会儿,师宣在顾温掌心写道:[我亲爱的男孩,我同样渴望与你融为一体,但现在我们需要度过眼前的难关。]
……
顾长技挂断电话后就忍不住点了根烟,时间滴答溜走,烟灰缸里的烟头堆成小山,他皱着眉,怎么也想不到查来查去,居然查到自己亲儿子头上。上次相同的使用物品,他只怀疑是两人联手,并没想过是儿子假扮的,这样避着他断他的生意,会是无心之举吗?
妻子来喊顾长技吃晚饭。
顾长技揉揉眉头,“顾温回来了么?”
“回来了。”陆诗蕴脸色有点难看,“也没见这样关心女儿。”
一家六口进行晚餐时,顾长技几乎全程打量这个时不时就让他大开眼界的儿子,陆诗蕴黑着脸看着丈夫把那个小野种带回书房。
师宣呆在识海,看着少年照他的要求,阐述过去七年对顾长技的憎恨,不用调节情绪,无数孤独无助与奶奶相互扶持的日子历历在目,字里行间的憎恶已完全显露,顾长技目光越来越冷,踱步走到顾温面前,高大成熟的身躯充满压迫。
“所以——你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