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个人影闪了过来。
这人影像是山岭间的一只鬼魅,用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闪到了他的身前。
只听“啪”地一声,仿佛一道地火炸响,那忽然窜出的来人已两掌一合,正好挟住了白少央的这把寒剑。
白少央定睛一看,却发现来人竟是叶深浅。
一脸肃然、毫无笑意的叶深浅。
他收了剑,横了眉,眼中刀光烈烈道:“你怎么来了?”
你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来?你是否早就躲在了一旁?
只可惜这千言万语到了他的唇边,却再走不出第二句话。
因为叶深浅正站在韩绽的身前,仿佛一道凛然不可侵犯的屏障。
他平时都是嬉皮笑脸,可一旦收起了笑容,看着便像是一个手段决然的人物。
白少央忍不住道:“这是我和韩绽之间的恩怨,你且闪开。”
叶深浅只目光灼灼,语气重重道:“闪开?这地方就这么大,你要我闪到哪里去?咱们都还未脱离千绝岭,你就急不可耐地想打自己人?”
白少央笑道:“自己人?他是你的自己人还是我的自己人?我是张朝宗之子,他是我的仇敌,是北汗人此行的目标。我杀他是天经地义之事,你难道连这点闲事也要管?”
叶深浅上下牙齿一碰,如喷火星似的吐出一句惊天之语来。
“父子相杀也是天经地义?你的事儿也能是闲事?”
白少央眉头猛地一耸,把火花似的目光噼里啪啦抽到了韩绽身上,似是深恨他把自己的身世给告诉了叶深浅。
叶深浅却及时地补充道:“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他这个人的眼睛简直有毒,总能从白少央的眼神里看出辣度和酸度来。
白少央把眼刀子一收,看向叶深浅道:“无论我与他之间是亲是仇,咱们两个的恩怨都与你无关。如今那陈静静受伤不轻,萧白炼也吹不了杀人箫,大敌已退,我今日与他做个了断。”
叶深浅缪然一笑道:“了断?你既不是张朝宗的儿子,还怎样替他复仇?小白,你究竟是想断了他的后路,还是断了楚天阔一案的线索?”
他忽然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对方面上的暖色就跟着不见了。
一种极为生冷的锋锐从白少央的两靥蔓开,直至蔓到了他的眼角和额头。
叶深浅知道自己戳中了对方的软肋,只叹了口气,用一种沉痛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向我隐瞒了不少事情,可你不肯言明,我也从不逼迫于你。因为我信你心中存有一杆是非之尺。我亦知你身处混沌之间,却比别人更分得清黑与白。”
白少央语气一软,面上一缓道:“老叶,你若真的信我知我,便该明白我不会滥杀无辜。”
叶深浅面色一沉,眼中的痛惜像是刀子一般射了过来。
“你当然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可你如今更像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话音一落,白少央几乎是木然地立在那边,面上的激愤和怨怼仿佛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忘恩负义……你说我是在忘恩负义?”
他看着叶深浅,嘴唇抖动了几下,像是把镇定和自若都抖落了。那惨青色的目光如爬山虎似的一寸一寸地蔓上了叶深浅,盯在了他的脸颊上,像是盯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叶深浅看了看沉默的韩绽,又瞧了瞧白少央,缓缓道:“你这身血肉,是由他所造,你这身刀法,是由他所传。你在赤霞庄遇险之时,是他不顾性命救了你。你暗杀了付雨鸿之后,是他放弃揭露真相的机会替你顶了罪。即便是在刚刚的决斗中,他也是因为对你心软才露出了那么一丝破绽,你却利用他的心软,抓住他的破绽,刺出了这要命的一剑。”
他顿了一顿,抬起头道:“若不是我刚刚及时出现,你是不是要一剑杀了他?”
杀了这个三番五次救你于危难中的男人?杀了这个传你刀法给你血肉的男人?”
白少央只冷冷道:“若我说是呢?”
他说得很真,咬得极恨,仿佛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叶深浅身子一僵,像看着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似的看着白少央,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人塞了一块炭,烧得那么烫人,烫得他几乎不愿说话。
可他还是说了话,当着白少央的面,当着自己爱人的面,继续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
“你绝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可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无可辩驳的理由,能让你去杀死一个爱你至深的血亲。”
白少央只一脸木然道:“是你想不到而已,不是没有。”
叶深浅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上次有这种不好的预感时,是在那强敌埋伏的小木屋里。
白少央忽地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不怕什么北汗人,也不想鸟什么楚天阔。”
他停了一停,笑呵呵地瞧了一眼韩绽,又看向了叶深浅,仿佛看戏似的轻轻松松地说道:“我一心要这厮的命,是因为他挡了我的路,碍了我的前程。老叶啊老叶,你聪明一世,却是糊涂一时。你怎的不想想,若是能当‘拈花君子’张朝宗之子,谁还会想去当人人不耻的韩绽之子?我也是个要脸面,要前途的人。一个只会拖累我的生父,对我再好再亲又有何用?我不愿伤你的心,才拖拖拉拉瞒到了现在,你就非得逼着我说出来不可?”
最能说服人的不是一整套的谎言,也不是半真半假的话,而是换个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