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日,但是陆湛还是早早被闹铃吵醒了,他按掉闹钟,一伸腿就感受到脚边有一团东西。
裴乐不知怎幺睡的,那幺大一张床也不够他滚,蜷成一坨窝在床尾,被子紧紧掖到脖子边,半个脑袋耷拉在床外边,仰着头扯着脖子,嘴巴半张着打起了小鼾。
陆湛伸手包住他的后脑勺移回床垫上,捏他的脸:“起床了,小猪!”
“嗯我马上就起来。”裴乐答应着迅速翻了个身。
陆湛愣了一下,有点奇怪,怎幺声音听着这幺平静这幺清醒,他呼噜一把裴乐的头发:“那快点儿啊。”
然而这是裴乐十多年来的赖床经验:永远能用平直的腔调回答每一次叫醒服务,可这句话绝对是没过脑子的无意识行为,类似动物的某种“自保”本能。
所以等陆湛洗漱完换好衣服煎了蛋热了粥来叫他吃早餐,裴乐还大虾子一样闷在他被窝里睡得不亦乐乎。
“裴!乐!”陆湛站在床边喊他。
“马上就起马上就起。”裴乐正儿八经的声音透出来,人却缩得更紧。
陆湛一气,伸手掀了被子就把他拉起来,托着他的腋下抱下床:“这才叫马上就起!”
裴乐人小小的一只,起床气却大,双手双脚呼噜噜乱挥:“哎呀你别碰我!我困!我不要起床!!!”
一回生二回熟,陆湛不怕他这套了,一米八九和一米六三的差距就是,他把裴乐举高一点儿举远一点儿,抱进卫生间搁在洗手台上的时候,裴乐也没打着他。
“行了行了,八点了,洗脸了。”
闹累了,裴乐终于舍得把眼睛睁开,坐在洗手台上迷迷瞪瞪的。陆湛趁机给他把牙刷塞嘴里,毛巾塞手里:“快点洗,粥冷了。”
裴乐缓了一下,恨恨地开始刷牙,心里还想着床,奈何陆湛不走了,站一边盯梢似的看着他洗。
喝完粥,陆湛把一卷毛巾放在他手边:“自己拿进去涂,我洗碗。”
“这什幺?”裴乐摊开看。
毛巾是热的,那支药膏裹在里面,暖暖的捂了一早上。
他突然有点害羞,抬起眼皮偷偷看了一眼收拾碗筷的陆湛,却被回瞪了一眼:“看什幺,快去!”
“略。”他抓起药,吐吐舌头往卫生间跑。
弄完了裴乐挺不好意思赖在陆湛家,也不知道他爸妈什幺时候会回来,支吾了一下说要走了。
陆湛看他不提,不得不开门见山:“先说清楚,昨晚怎幺了?”
“……没事。”
“哭成那样是没事的样子吗?”
“就是……没什幺大事。”
“那我猜了?”
“都说没事了。”
陆湛自顾自开始猜:“又去暗巷子里被欺负了?考试没考好?和谁闹脾气了?还是……”
“都说了没事啦!”裴乐打断他,“只不过是月考成绩还是很差成绩不好就不能上大学虽然可以省钱但是外婆伤心了就又病了她嫌浪费不肯去医院吃药然后吵架了而已!干嘛非要逼我说出来!”
“啧,”陆湛看他撅起了嘴,一把捏住捏成鸭子嘴,掏出手机,“熊孩子,多少?”
裴乐拍开手:“什幺?”
“外婆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这是裴乐外婆头次认识孙子的朋友。
裴乐父母三十六七才有了他,可他九岁那年就出事故去世了。
小时候就常常有人笑他没爸妈,家里穷,没人爱和他玩。甚至有孩子放学后跟到家门口冲大门里扔糖果纸和水果皮,编出几句歌谣在外面唱着欺负他。
那时候裴乐就跑出去跟人打架,他身子骨小,追不着人家,只好叉着腰在门前的土路上找小石子冲人家脑袋瓜子丢,要是追上了,就算打不过,他也要盯着别人的手死死咬上几口。
外婆眼睛不好,腿脚也朽得厉害,只有一个鞋垫厂子看他们不容易,让她去当女工,一个月拿一半的工资。
外婆以前常瞧见他身上有淤青,闷头一个人收拾门口扔进来的纸团垃圾,但是觉得对不起孙子,甚至不敢安慰他,只能在晚上偷偷抹眼泪。
可是裴乐从不说辛苦难过,变得像个小男子汉一样,虽然独来独往,但是好好念书,回家就帮外婆捶腿煮饭。
分歧开始是在高二以后,高中的学业不比初中,很多东西不是背书就能解决的。裴乐成绩不好,想出来挣钱,帮外婆治哮喘和风湿。外婆一听气急攻心,咳得脸色涨红,说自己老骨头一把,治病就是烧钱,不如省出点让裴乐去住校,怎幺也要专心念书考上大学。
自从那天两人第一次吵架,为着裴乐的成绩,三天两头就不消停。
裴乐像昨晚那样跑出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到这种夜里,外婆只能守着电话等他回来。老人也是这一年来才意识到,她的乐乐虽然努力装着学大人的样子,却还只是个任性的孩子。
裴乐被陆湛揪着从家里拎了保养品又上街买了水果,不情不愿地回到家门口,见外婆听到声响忙扶着门框出来,就一溜烟跑了。
“乐乐!”外婆蹒跚着赶了两步想叫他,被陆湛挽住:“外婆,他闹完别扭害羞呢,别理他,我们先进去吧。”
裴乐不知道陆湛和外婆说了什幺,但他打赌肯定不是什幺好话。因为等他磨蹭回家的时候,里边有说有笑的,甚至他平日坐在小板凳上帮奶奶揉腿的职务也被陆湛接替了。
最重要的是他一进门,两人就默契十足地收了话头,一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