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副驾驶座下车的中年绅士,撑伞遮住了犹豫不决的(朔夜)上方,催促他回车上。忍不住想要跳上去留住
朔夜的恭介,又被架住他的职员制止了。(朔夜)被绅士催促,准备返回车上,恭介从干涸的喉间挤出声音
大叫:”要是我、要是我猜中了你的名字!不要去纽约!”
纤细的背影一震,回过头来。男人再次催促,但是(朔夜)动也不动。他睁大眼睛望着恭介。
“然后……然后永远……”
呼吸没办法持续,教人心急。恭介又深吸一口气,吞下口水。
“永远留在我身边。”
雨势再度变得激烈。
(朔夜)以不可思议的表情凝视恭介。
那张脸就像在说,他听不懂对方究竟说了什么。异样地幼稚——简直就像半夜里突然一个人醒来的小孩子一样。像在茫然思考这是梦境的延续,还是梦中梦似的——露出这种表情,看起来就好象……既不是朔夜,也不
是(朔夜)似的。
……不。
恭介以泫然欲泣的表情笑了。那种事,已经不要紧了。
“医生一开始就说过了。说你也是朔夜学长的一部分。”
(朔夜)的下巴一震。
“可是,我当时不承认。因为你和朔夜学长相差太多……我不愿意承认。”
啊啊——又来了。
冰又在(朔夜)的脸上冻结起来。这件事让他有多么地痛苦?自己在无意识中,把他伤得多深?——仿佛胸口
被撕裂般疼痛。
“只要你消失就行了。只要我的朔夜学长回来就行了。我一直这么想。可是——(朔夜),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终于了解医生的意思了。你和朔夜学长,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所以……”
所以,我现在了解了。就算硬币正反两面的图案不同,它依然是相同的一枚硬币。
“你的名字,是草朔夜。”
恭介在丹田集中力气,清楚地宣布。
“就算你有其它的任何名字,你真正的名字,还是草朔夜。你是朔夜,我的朔夜学长。……对吧?”
透明的水滴,沿着白皙的脸颊滑落下来。
恭介知道,那是他的眼泪。因为茫然圆睁、宛如石榴般的双眸已经湿透了。因为如同幼子般柔软微启的嘴
唇,正微微颤抖着。接二连三地从脸颊滑落的水滴,不是雨水,是眼泪。
爱怜的感觉泉涌上来,充满了整个胸口。它化为泪水,同样从恭介的眼中奔流而出。
“……你果然是个大白痴……”
(朔夜)难过地深吸一口气。无法忍住的泪水,又一滴滴滑落下来。
“那种无聊的答案……”
“我喜欢你。”
(朔夜)摇头。说着不可能、他不相信。
“要我说上几百次、几千次都行,直到你相信为止。我喜欢你。不要离开我,留在这里。永远……永远留在我身边。”
(朔夜)再也说不出只字片语。他不发,从伞下奔了过来。恭介也挥开架住他的职员,冲了出去——为了抱住
(朔夜)。为了用这双手,好好确定他的体温。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辆1200cc的重型机车溅着水沫,冲进两人当中。
恭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犹如怪物般巨大而黝黑的机车,发出震撼全身的低沉引擎声。雨水打在跨坐在上面的男人的健硕的双肩上。
男人关掉引擎,拿下黑色的安全帽。理短的头发转眼间就被雨水打湿了。草看也不看眼睛和嘴巴茫然大张
的恭介,以动人的男中音低低说了一句”赶上了哪”——朝着同样茫然睁眼、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说道。
“……为……什么……?”
(朔夜)依旧茫然,好不容易才挤出沙哑的声音。
“你不是说不会来送行……”
那是百感交集的声音。恭介非常清楚,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希望对方是来挽留自己的期待。
“噢,我忘了把这个交给你。”
然而,草就这样跨坐在机车上,取下手套之后,在外套口袋里摸索了一阵——他拿出来的,是贺仪袋。
“这是饯别礼。保重身体啊!”
“……”
渺茫的期待裂成碎片,就像花朵枯萎似的,(朔夜)的表情急速萎缩。恭介好不容易融化的冰,再次冻结了
起来。
他气得七窍生烟,真的想就这么一拳揍上去。
“(朔夜)!不要理那种王八蛋说的话!你还有我啊!”
“喂!不要轻举妄动!”
“警察还没到吗?”
职员又增加人手,架住恭介。
“放开啦!(朔夜)!哪里都别去!留在我身边……!”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草的声音,让恭介退缩了。那是温柔得教人吃惊的声音。和在医院安慰恭介时同样的声音。
“不管是纽约或欧洲——就算你想去月球也行。你想去哪里就去。如果是你自己思考、自己决定的事,我绝不会干涉,心理治疗的事也是。用自己的意识判断吧!你想接受治疗的话,我就帮你找全世界最棒的医生,要是你没有接受治疗的意愿,那也不要紧。”
(朔夜)睁大了眼睛。——他这才知道原来父亲早就发现他们的事了。
“朔夜。”
令人胸口为之一紧的中国语发音。
“(朔夜)、朔夜——黎明……”
包容一切的眼神。
“……可是那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