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辛夷天性淡泊,聪明才智都用在营造匠艺之类感兴趣的事情上,不想也不愿参与掌门角逐,唐默等几位长辈对他寄予厚望,殷勤鼓励他尽力争取,反而给他增加负累。
在这件事上,赵霁比他还上心,当晚跑去房里问他准备怎么应付第一项考试,见大理石台几上堆满制作暗器的工具和古旧的图纸书籍,一问才知唐默为了帮助唐辛夷,把唐里有用的古籍都偷偷搬了来,还将自家珍藏的一块正阳铁送给他,这种神铁的硬度重量是普通钢铁的好几倍,能打造出杀伤力极高的武器,单就原料而言已比别的竞争者占优势了。
但唐辛夷压根儿提不起精神,当赵霁问他有无成算时,他忽然拉住他的手别置一言:“小霁,我不想竞选掌门,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吧。”
赵霁吃惊:“你为什么这么想?”
忧苦像初生的芙蕖在唐辛夷脸上冒头,他环顾曾经熟悉的居室,绝无留恋地说:“我讨厌武林,这里的人要么争着往上爬,不顾道义廉耻,要么一心复仇,满脑子装着阴谋算计,活得又虚伪又痛苦,我不想变成那样。”
这段时日的经历见闻,仿佛长满锯齿的大犁耙翻搅他单纯的心田,唐家人争名逐利的丑陋嘴脸首先污染了他的感官,随后丁阳的复仇又令他第一次深刻品尝到背叛的滋味,他至今难以接受他敬爱信赖的人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咬死了他的亲人,还险些吞噬自己。
此外,父亲为夺取秘籍绑架杀人的隐秘也对他造成沉重打击,他一直以为父亲引以为傲的辟毒神功如他宣称的那样是凭自身学识创造的,结果却是浸泡鲜血的卑劣谎言,机关算尽不择手段,最终换来血债血偿的报应。
这冤冤相报的江湖定律使年幼的他对武林这座鱼龙混杂,诡秘莫测的深海心怀胆怯,怕游弋其中,总有一天也会步长辈们的后尘。
赵霁心思不似他这般敏感细腻,见他要放弃本该属于自己的权益,只替他抱不平,握住他的手说:“糖心,你不能这么想,你爹是唐家堡的堡主,这掌门之位本该由你继承,你现在放弃太便宜那些起黑心整你害你的人了。”
唐辛夷仍是气馁:“可是我不想跟他们争,只想自由自在做我喜欢的事,什么掌门、权利,他们想要都给他们好了。”
“可是你这样会被欺负到死啊!”
赵霁抓紧他的双手,像要把跳崖的人用力拽回来,大声提醒:“你忘了你刚回唐门时的情形了?那天要不是苗门主、纪堂主在场,后来又得陈掌门赶来助阵,你一准没命了。还有丁阳追杀咱们的时候也是,你现在武功不济,身边又没有得力的人保护,如果不做掌门,随便来个稍微厉害点的人也能杀死你,命都保不住,还拿什么做你喜欢的事?”
他一针见血的警示惊出唐辛夷冷汗,是啊,自己眼下无力谋生,不能独立解决衣食住行,以前还觉得有丁阳和大哥可以依靠,结果一个变成杀父仇人,一个遁入空门,虽说苗景和纪天久都会诚意接济,但他不愿再给人添麻烦,去过寄人篱下的生活。而且最令他不安的是,这身微末的武功连自保都不够,假若再遇强敌,不仅自己难活命,还会连累赵霁,就像那天在夫子庙时一样。
他已经失去父亲失去大哥,目前赵霁就是他最珍视的人,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还打算往后与他相依为命,要保护赵霁,就必须变强。
这个念头让他在人生的岔路口果断转向,放弃幽寂的逍遥小径,走向鹰犬塞途的修罗场,从此将向往自由的生命终生囚困在了唐家堡。
考试如期举行,长老会请出供奉在祠堂的掌门令,用彩绶包裹带到赛场,今日的胜利者将直接接管令牌,成为唐门新的领袖。
为争夺这一宝座,那四个竞争者各显神通,向众人展示了三天的创作成果,四件新制暗器无不匠心巧妙,有能在击中目标后自动粉碎阔大杀伤力的碎玉镖、在发射后一分为十的寒霰丸、能将敌人切割成片的擒龙网、带爆破功能的霹雳珠。
唐门为彰显这场比选的权威性,考试当天特意邀请蜀地和邻近州郡的武林名宿到场观证,四件暗器逐一演示,让人们直观感受到了暗器宗主的实力,场地边的喝彩声此起彼落,震动云霄。
唐辛夷最后一个登场,也是最受瞩目的一个,他是唐门嫡系,前代掌门之子,身上寄托了许多人的期望,也承载了许多人的诅咒。这些无形的力量压迫下,他瘦小的身形有些佝偻,清瘦的瓜子脸苍白失血,显出怯弱的情态,气势上先输了一截。
听到族长唐幽:“辛夷,你准备了什么暗器?”的发问时,他甚至激灵灵一个寒颤,惹来一片嘲笑。
他羞恼惶窘,勇气像被封冻在冰原下的种子沉睡不醒,幸好,赵霁为他送来一阵东南风。
“糖心,打起精神,你一定能赢!”
那小子正在远处旁若无人地为他挥手助威,引得众人侧目,很快被商荣一个巴掌镇压下去。唐辛夷收到他传递的力量,挺起弯曲的脊梁,取出他三日来镂心呕血的结晶。
唐幽看到那三只手掌大的飞盘,问他这暗器如何使用,唐辛夷一改拘谨,举止自若地抛出一只飞盘,那飞盘在空中盘曲回旋,如同有生命的活物。他接着抛出第二只,这只行动轨迹与第一只相似,当两只飞盘靠近时,奇特的景象出现了,只见它们忽而相互牵引,如同蹁跹成双的蝴蝶,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