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国王陛下!”
“我们的王,埃利克——”
还是像这样喜悦地高呼着,人们察觉不到任何异样,更不会知晓,“本应出现的现实”与此时此刻见到的情景,存在着相当鲜明的差异。
“正确的历史”中,这场登基仪式同样存在,差异只体现在细节上。
就比如,坐上王座之前,王应当背对着他们说了几句话。但现在的王,直到将双手放在华丽御座的扶手上时,都始终一言不发。
还比如,在几乎要将天空震裂的呼声中,王应是略显散漫地翘腿坐着,似是冷淡的目光向下,将密集在一起的人群收入眼底,嘴角带着浅浅的轻笑。
但现在的王,还是没有开口。
由银丝镶嵌边缘的黑底长袍替换了他从来不改的黑衣,锈在袍底的赤纹为本就威严十足的他更添了一分稳重与雍容。
换上转为这场仪式准备的王袍,王的神色至始至终都维持着冷淡。正因为一切情绪都尽数收敛,从那双金眸中显现不出任何他人或是他物的影子。
欢呼声突兀地停了。
不是因为突然出现了什么让声音戛然而止的意外,而是,莫名其妙地。
抬头仰望着高处的人们,心中忽然出现了一分愣怔。
很快,愣怔便扩散为仿若油然而生的敬畏之意。
不能抬头。准确地说,是不能抬头——用自己的双眼直视在高处将他们俯视的王。
虽然王有好些日子没有在外露面,也没有再去过街头的酒馆,银发的男人和印象里没有明显的变化……
变的,似乎只是带给他人的感觉。
他坐在肉眼所能遥望的与太阳平齐的高处,面容有几瞬时间被光线模糊。而等到下面的人们再看清时,便发现:
王的眼里虽然无法映入任何事物,但,却是在无比公平地俯视着他们。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冷漠的公正,才让人不敢长久地注视他。
被俯视的人们也不知是抓住了什么,又好似没有抓住……哦,他们的欢呼声停了,在一片寂静之中,不知不觉地埋下了头。
——没有察觉到“错误”。
“陛下。”
登上高台,就守在王座旁的执政官之一在王的耳边轻语:“您是否还有要向您的子民传达的宣言?”
这应是本次登基仪式最重要的步骤,想来,很需要严阵以待。
然而,神色从一开始便是淡淡的王,只是托着头的那只手,在自己的太阳穴间轻揉。
表情没有变化。
但是,不知何时坐在他腿上的少女却偏头,带着深深关切地问:“魔王殿下,头又开始痛了吗?”
神色不变的王微垂眼睑,像是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声:“嗯。”
“哎呀,那就糟糕了,这个麻烦的仪式还没有结束……”还未说完,少女忽就笑了:“虽然还不能回去休息,不过,有能让你出气的玩具主动送上门来了哦。”
她发现了,执政官自然也发现了。
敌国的军队就是在这时愚蠢地到来。
没有过去多久,就连在下方的普通民众都发现了。脚下的大地在隐隐地震颤,像是正有一只庞然巨兽靠近。很快,慌张的预警就在人群间炸开,激起了一片哗然。
不过,也就只是哗然,众人并没有惊慌到心神大乱的地步。
因为王就在这里。
有他在,心就是定的。
执政官安塔希娅听到了少女方才所说的话,没有犹豫,当即便皱眉开口道:“公……公主殿下,你的意思,难道是要王亲自去迎敌吗?”
“王何等的尊贵之躯,难道还要为这些不足为道的蝼蚁动劳!就算那两个‘同伴’不出手,我也可以——”
“你还没有明白公主殿下的意思啊,安塔希娅大人。”
新任执政官克莱恩却是突兀地打断了她。
从身份上看,他其实是她的“主人”。但克莱恩定然不能以安塔希娅的主人支局,即使不比王的地位,恶之魔女的名字同样出现在他的家族代代相传的传说之中,同样值得他的尊重。
“即使贞德,天草,亦或者是你,都拥有让围堵在外的敌人在顷刻间覆灭的实力,你们也不能出手。因为,你们——”
——你们都没有这个资格。
“这是多好的时机啊!在万众瞩目的登基仪式上,宛如神祗般的王,在他的子民面前击退敌人,展露神迹。这,就是王在世人面前正式成为‘神’的最好的契机!”
窝在王怀里的少女说:“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哎,算啦,就当做是这样吧。”
克莱恩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因为,他的心全被自己的构想填充进了无数沸腾的热血,灵魂都在为即将在眼前上演的震撼一幕战栗。
他向王发表谏言,请求王出手,庇护自己的子民。
可是,在第一次谏言时,王只是看了他一眼。
从冷如寒潭、却又有炽日光辉的金眸中,明明没有浮现出任何可供窥探的影子,却让身处于这道冷漠视线中的克莱恩不禁打了个激灵,仿佛在冬日中被一桶冷水从头顶往下倾倒,冷到了骨髓里。
在这一瞬间,克莱恩险些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王随意投来的这一眼,让他觉得自己晦暗得只有一丝的想法,连同这具空洞腐朽的身体一起被彻彻底底地看穿。
——好像什么都知晓。
王好像什么都知道,包括他们对他做了什么,全部,都被他知晓了。
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