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慢慢清醒过来,那些记忆已经串成一条线,串出了整个千年前的一部分真实面貌。
方一月被锁了一千年,又受尽极苦而死,大约是来报仇的吧。
可千年之前他和他是一个国度的,千年之后的莫予已经在人类世界扎根太久。那些仇恨都旧了,旧得他不想再去纠缠了,如今言朗丧命于方一月之手,灵能界在夜妖族的推动下再一次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之中,于是仇人成故人之后,故人也变成了仇人。
该进还是该退,他已经没有办法用理智去思考。
他捂住胸口,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林暖风。
林暖风悲悯地看着他,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已经猜到了,你跟方一月注定只能活一个人。如果是你死,这世间恐怕会再一次血流成河。”
路远闻言点点头,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地上,砸起细小的灰尘。
“千叶姐姐对不起。”路远抬头看千叶,“如果不是我,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情,东方掌门也不会……”
千叶摇摇头,路远惨白着脸笑了笑,又说:“千年前害了你们,千年后还不消停。我真的是罪大恶极了。”
第二天莫念念来看路远的时候,房间已经空了。
她手里端着的盘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旁边突然一支箭射过来,她惊恐地看着那箭头,却怎么都没办法躲。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一柄长刀格过来,那箭叮一声撞在刀上,落在了地上。
张子扬飞掠过来,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莫念念摇了摇头。
那份记忆之所以要在弥留之际传承,就是因为它与灵能绑在一起,她现在是个大活人,要想把记忆交给路远,那自然是一身灵力都要一起交过去。
没等众人问个明白,昆仑山上的警报已经拉响,雪族带领妖魔与失心的人类再一次攻上了昆仑山。
路远在昆仑山遇袭的前一天晚上已经到了言水边,冥谷就在不远处,他走至一方湖泊边上,月光正好。眼见着周围的风景十分熟悉,他脚步顿了一下,突然听到不远处有说话声,于是屏住气息,潜了过去。
湖边站着两个身形十分熟悉的人,路远越来越靠近,发现那竟然是自己和言朗,不,准确地说,是莫予和陆濯缨。
一个时空里怎么会出现两个自己?
路远悚然,看向四周,本该是夏季,可四周的山尖上还覆着白雪,看来是入了谁的阵法,看见了从前此处发生过的事情了。
陆濯缨脸上的笑容很淡,说:“今天这湖的夜色这样温柔,就算死在这里想必也是美的。”
他说完这话抬头看了莫予一眼,提着斩妖刀沉入水中,而后整片湖水荡漾起来。
莫予立在旁边,喃喃:“嗯,是很美。”
话音未落,他身后走出一个人来,是路远在地府见过的东方恪。莫予朝那人点点头:“东方掌门,拜托了。”
东方恪也冲他一点头:“我顶多只能拖住他十天半个月,希望你能说话算话,在这期间解决完所有事情,并前来上南山伏罪。”
“伏罪?”莫予笑,“是伏诛吧?”
见东方恪不答,他又笑一笑:“以后他就拜托你们了。”
东方恪颔首,莫予散了身形。
路远不敢贸然过去,害怕搅散了那人影,仍旧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不远处东方恪看着那月亮,低低说了句一样的话:“嗯,是很美。”
东方恪身后又走出一人来,竟然是路远在地府时于回忆中看到过的人,就是这中年男人告诉陆濯缨,要尽快对自己动手。
东方恪很尊敬那男人,抱一抱拳:“台主。”
这就是传说中的秋水台台主吗?
男人双手背在身后,没有表示。东方恪问:“台主英明,看来事情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可属下还有一事不明。”
台主没有作声,东方恪问:“您怎么能确定致之他一定会来上南山呢?如果他反悔了呢?”
“你也算看着他长大的自然明白,这孩子没什么野心,称霸人间也不是他的本意。”台主道,“他这几年不过是在发泄对灵能界的怨气而已,反而是我取为了他甘入魔道,竟然将斩妖刀的刃对准了灵能界。那千万冤魂的债是全都算在他一个人头上,还是连带上我取两个人一起去死,他当然自有判断。”
他说完这些话顿了一下,像是正在调整情绪,语气由温和平静转为悲愤:“我上南山妙扬真人一生清誉,却教出这样一个徒弟,实在是愧对天地啊!”
东方恪皱紧了眉:“可死于斩妖刀下的那些冤魂,又该如何……”
“所以我不会让他死。”妙扬真人显然不将东方恪看作是下属,反而像是朋友,他说,“东方,其实世间并没有什么长生石,但莫予与方一月乃昆仑山神与妖族巫女之后,有不老不死之命,若是将其二人灵魂炼化为一,散于世间,死于斩妖刀下的千万冤魂才能得以重聚,这才是真正的了结。”
东方恪再怎样有涵养此时也是一脸震惊,旁观的路远更是连连遭受晴天霹雳。只听东方恪轻声问:“即使冤魂得以重聚,我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犯下的罪孽呢?”
“他不敢死。”妙扬真人摇摇头,“他是世间唯一的司镜使,待冤魂重聚,他罪孽消弭,到时适当地抹掉世人记忆里的那部分,算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84章 哥哥
路远咬紧了牙,看见眼前的场景消失,转眼又出现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