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然的﹖”
景言点头。
安庆王恍然。
“阿那环和明教关系密切,也知道白灵飞是他的师弟,此次掳人,应该不只针对南楚,同时还有他。”
“如果阿那环今晚还不出手——”皇太子放下密函,深邃的目光落在衡极剑上,“那么明天的典礼和国宴上,他就必有行动。”
城内风平浪静,皇太子在房内守候着黯夜,竟然彻夜未眠。
明灭的火光,在寒冬中倍显凄冷。景言看着墙上的剪影,渐渐被一种痛楚撕开了心脏——
他已然不怕黑暗。不是他的过去没了阴霾,只是在他生命最黑暗的时候,有白灵飞一直伴着他。
他们能浴着血、彼此紧紧拥在一起,哪怕那是在九死一生的天牢。
可是现在,他没能守在白灵飞的黑暗里。
——自己任由他在不见光明的地方,没能分担他的痛苦,却留下他独自呼喊自己。
历史上的这天,终究慢慢破晓。
外使馆众人整装待发,景言再度回复使官的伪装,点算好入宫的贺礼,这才跟随安庆王的队伍出门。
——这座洛阳城,终于迎来明怀玉再度登基的盛大日子。
全城万人空巷,就连伊洛两水都被沸腾的气氛融化了霜雪。
四年前明怀玉初次加冕,处处受皇族诸侯所箝制,逾半贵族缺席典礼。然而这次,他与安若然已稳掌伊洛全境的所有势力,今日的盛典是名副其实的万众归心。
朝日覆过整座气象万千的都城,皑雪折出淡光,映在每个观礼百姓的眼里,都是雀跃期盼的神采。
从皇城宫门外郭城墙,跪拜之声由近至远卷遍全城——
“恭贺皇上﹗吾皇万岁——﹗”
明怀玉一身帝袍皇冕,与披甲持剑的安若然携手在城楼上出现。
那一剎,彷佛全城的朝阳都凝聚在帝帅身上,流转着夺目璀璨的耀霞——
在盖天的欢颂声中,帝皇的眼里却没有临朝的光芒。
他儿时离开洛阳,在走过漫长而孤寂的河西长廊时,也曾幻想过下辈子有这一天;但当这天真正来临,他却忽然在怀念洛阳千里之外、恍如隔世的铃兰哀香。
安若然眼内有静默的涩意,与他一同接受中原塞外、各国各族的热烈恭贺。
两人很是平静,沉重的思绪攫住心房,便他们无法对这刻的一切动容。
忽然之间,明怀玉轻声问:
“你说史官会怎么写我们两个呢,若然﹖”
很多年前,他们一个在光明顶匍伏于恬静的花海里,一个在忘忧谷舞剑于夕照栈道上。但那些静好纯粹的时光,永远不会在史书诗篇中出现。
后世记载的这刻,是洛阳四百年后的又一幕宏伟场景。他们是统领伊洛八河的帝帅,连手伐遍郑境,将藩王之地重归一统。
他们有许多无人企及的伟绩,而史策会泯灭他们的过去,只留下郑怀玉和安若然之名。
待到浪沙都已淘尽,他们会被无数人下判语,被短短一句定格作尘埃,而那年的洛水花开、他们故事中那些爱恨疯狂,只能定格在他们的心里——
因为他们是一对帝帅,一对终将决定中原命运的凡人。
在皇城宫门前的使节团列队中,景言也在仰头凝视这一幕。
——也许他是千万百姓里,最明白城楼上那对帝帅的人。
安庆王微微别过头。
“你有想象过将来自己的登基盛典么﹖”
“那是很遥远的事。”景言在他身后恍神一笑,“我只希望到那一日,我还有幸和灵飞一起共临天涯海角。”
安庆王先是一脸无奈,及后眼神又逐渐变得深邃而悠远——
前路太过渺茫,他看不到历史终将如何书写一身帝袍的景言、和银甲佩剑的白灵飞。
忽然间,景言神色剧变,在俯伏的人潮里颤动着双肩。
全身骨肉像同时被野兽撕咬,有些什么缓缓蚀入骨髓,然后在体内蠢蠢欲动,肆意呼唤一种渴望、想要舐血厮杀的渴望。
——是灵飞的血咒﹗
他极力压抑异动,在成群下跪的使节中并不显眼,连安庆王也因转回头去而没有觉察。
——夺过血咒的控制权后,他屡次受过咒术的反噬,但从未有一次的反应会这么激烈﹗阿那环到底在灵飞身上做了什么﹗
大典完毕,城楼上的帝帅在簇拥中重返皇城。
安庆王收摄心神,回头一望,见景言在剧烈喘息,痛苦情状洋溢在表。诸多使臣在旁,两人不便对话,皇太子唯有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城门敞开,今晚参与国宴的使节开始鱼贯入宫。
南楚一众使臣由安庆王带领,在穿过宫门的时候,忽然有张纸条塞到景言手上。
安庆王仍在暗中留意他,只见皇太子不着痕迹的挤上前,低声说道:
“安若然说他今晚会救回灵飞,叫我们暂时勿要轻举妄动。”
城道已尽,踏入洛阳皇宫外城,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他终于在最凶危的时刻,走进天下风云的核心之地。
石室内蜡泪如炬,地上红痕斑驳,俨如某种古老的巨型符纹。
在伊娄溥身下,一人瘫倒在符纹的中央,全身肌肉紧绷,指甲深深抠进右颈,骤眼看去,竟已被折磨得不似人形。
“我本来想待南下中原时、才做到这最后一步……可是你已经爱上景言,我再也等不及了。”
热精再次迸涌,他从白灵飞体内不舍的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