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知如今民间盛行的,与真正佛法相行甚远,可问题在于百姓信奉。何为佛祖东来意,他们懂么?而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人人能懂且照做。我玄门自诩清高,不知变通,才落得今日下场。”聂怀桑道,“你们瞧不起释家,我来说说皇权吧。”
“京师观象台预测气象,精准胜过占星术;朱世杰的四元术,我让不净世算术最差的孩子学,数月之后,他成为聂氏世家子弟中数术最好的那个;《农桑辑要》普及一年,仙门开垦的田亩翻了一倍;《岛夷志略》你们谁翻过吗?”聂怀桑环顾四周,用扇子指了好几个仙门公认的才子,都得到呆傻的摇头,道,“可是我翻过。里面记载了浩淼的大海,绘画了奇异的国度,那是比我们仙门传说要宽广得多的天地……可你们一个个的,有守着秘技不肯外传的,有躬耕南阳不求闻达于诸侯的,我这当仙督的,不思进取,不拿《九鼎策》,到时候皇权、佛儒、格物之学齐齐压来,怎么办,等着死吗?!等着俯首称臣,就像你们今日对我做的那样吗?!”
他说的话有些超出江湖的格局了,难以让人理解。他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狂热的思维,毅然而谵妄,虽然不至于面目扭曲,但也太过强势激进。如果他的道侣是晓星尘、是蓝忘机、是魏无羡,那么是一定会因不够淡泊而被嫌恶的。
可他的道侣是三毒圣手江晚吟。
紫电出手,江澄凝神听聂怀桑说话,面目全是严肃,威严道:“胡家主,《九鼎策》呢。”
聂怀桑拿到《九鼎策》后还不满足,他光是翻看里面控制九州气象灾害的术法便无法自控地燃烧熊熊野心,更是挂念问鼎天下的梦。不过胡古月咬定没有九鼎,他也实在找不到。他想了一想,问晓星尘道:“道长,你断案缉凶不逊诸葛先生,方才在九鼎室,可知九鼎在哪?”
晓星尘听那贪权恋势的语气,淡淡道:“我不知道。”
聂怀桑笑一笑,又去问薛洋道:“薛洋,你在九鼎室,可见过九鼎?”
薛洋神色自然道:“老子也想要啊,九鼎,比阴虎符可威风多了。仙督,你要找到了,可给我玩一回呀。”
此时潇湘苑众人整理仪容完毕而回,聂怀桑收起《九鼎策》,与江澄并肩。
胡古月对诸葛平耳语道:“九鼎留不得,聂怀桑不会善罢甘休。可如今他是仙督,鸦巢无孔不入,我不知该把九鼎放在哪里。”
诸葛平扬起下巴道:“看聂怀桑。”
蓝曦臣来到聂怀桑身前,聂怀桑喊了他一声,泽芜君十分高兴。蓝曦臣走后,江澄却不高兴,明明腿脚不利索还要走,聂怀桑柔情蜜意地揽住他,道:“我已经失去两个哥哥了,难道还失去最后一个吗?”江澄被他哄回来,之后说了什么,聂怀桑连连微笑,任江澄说什么他都说好。
胡古月懂了:“云梦是个好地方,但放到云梦哪里呢。”
“和死人放在一起,他们想不到的。”诸葛平微笑道,“家主,曾侯乙墓不就在云梦境内么。”
平龙岗之役,彻底结束了。
薛洋对晓星尘撒娇道:“道长,我的昙花没了,给我看看你的梨花。”
晓星尘将花给他,道:“好。”
薛洋笑道:“这花真好看,道长送我吧。”
晓星尘笑道:“好。”
胡古月和诸葛平亲自领路,众人走在竹林中,晓星尘道:“阿洋,你在吃什么?”
“糖。”薛洋口中嚼着一片洁白的花瓣,边随口说着边将已被他生吞活剥大半的那枝梨花又撕下一片花瓣,送入虎牙下,笑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糖。”
莳花女赠的花何其珍贵,他竟毫不怜香惜玉地生吞撕咬咽下。众人看得毛骨悚然,但被薛洋用眼神警告着,谁又敢说,只得眼睁睁看薛洋把本十分难以损毁、还有三年花期的那枝梨花拆吃入腹。
霜华坠地一岁去,梨花满树待来春。
聂怀桑与江澄骑在高头大马上并轡而行,两人还在讨论天下大势。只听江澄道:“北宋中兴有三友,温卯蓝安任春桃。人人都道北宋之后玄门复兴,谁料只是昙花一现……我是否太悲观了呢。”
“不会。”聂怀桑肯定道,“譬如避水诀,我们都以为只是神话,今日才知,在北宋还有不少人会用。说不定有朝一日,人们连剑都御不动了,也以为御剑飞行只是离奇的传说。”
江澄道:“若不能御剑,出行可太慢了。”
“或许,那时兴盛的是别的道。天道嘛,总是此消彼长的。”聂怀桑道,“或许那种术法,无需凝聚金丹,不靠灵力运转,却可以运用机械、演算术法,催动器具日行千里、上天揽月呢?”
万里江山如锦绣,从今常伴他们生命中。
众人且说且行,却见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年夫妻买菜归来。他们穿着胡氏青衫,却旁若无人,见到仙督啊家主啊也不问好,诸葛平和胡童反倒朝他们行礼。这对夫妻坐在一辆颇为奇特的木牛之上,无需灵力木牛自动,十分神奇。
乌晚风叫道:“木牛流马!”
“南阳有隐居,高眠卧不足……”谢紫彤忽道,“诸葛先生,你究竟是谁的后人?”
诸葛平笑而不答。
队伍的最后,李飞音与傅三月在一起。傅三月正在气恼道:“你欺负白白胖胖软妹子!”
李飞音闻言,边狂笑边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