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
我紧绷着脸,面色不善地阻止梁舒榕放肆的动作,脸上虽然依旧淡漠镇定,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有多紧张,担心祝霖会被她吵醒,会循声而来。
缠斗之间,我突然听到身后地板吱嘎的声音。我的眼皮下意识地就跳了两下,就像当年推门进屋,看到妈妈倒在血泊之中那样。
砭骨的寒意和不安涌了上来。然后梁舒榕突然不动了,呆呆站在那里,试探着叫了一声:“……小祝?”
我几乎是仓皇的回过头,看到祝霖赤着脚站在楼梯上,睁着漂亮的杏眼,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和梁舒榕。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几秒的死寂之后,我和梁舒榕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梁舒榕忙着冲上去,拉着祝霖的手说:“小祝!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祝霖错愕地看着她,半天答不上话来。
梁舒榕急得直跳脚,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怎么了啊?你不要怕,我这就带你走……好不好?我带你回去……”
祝霖的眼神越来越迷惑,越来越朦胧,最后似乎是头脑又开始作痛了,轻轻地“嘶”了一声,抬手摁着额角,脸上渐渐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他这段时间经常这样,总有会想起什么来的预兆,然而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令我不安。我的眼皮跳个不停,梁舒榕不明原委,紧张地拉着他的手:“你头疼?怎么会头疼的?他是不是打你了?”
祝霖不说话,只是愈发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梁舒榕刚想说什么,突然瞥见他颈边烧伤未愈的火烙印,愣了几秒钟后,声音尖锐的仿佛石子划在玻璃上。
“程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你这个变态——你——”她一把卡住我的脖子,气得脸都扭曲了,“你怎么可以——”
祝霖原本已经疼的不行,看到梁舒榕对我动手,扶着额头步履踉跄地上来劝阻:“放开他,你做什么?”
他说着就要拉开我和梁舒榕,可是我们俩争斗的力道和动作都太过暴烈,我的反抗和她的进攻都来不及收敛力道,祝霖冷不防被挥开的胳膊肘击中胸口,不知是我打到了他,还是梁舒榕打到了他,总之等我们两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虚弱的身子已经跌摔在地,后脑狠狠地磕向了楼梯转角处最尖锐的地方。
“砰!”的一声闷响。
我和梁舒榕都立刻停了下来,愣愣看着脸色愈发苍白的祝霖。最后是梁舒榕先反应来,连忙弯腰抱起他,手在他脑后一抹。
我只看了一眼,脑袋中就嗡的一声,踉跄着后退——那是,一手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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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97...
四周围着落地镜子的房间,交缠的ròu_tǐ,罪恶的气息。温室里巨大的铜制鸟笼,烧得通红的烙铁,鳞片滑腻的蛇。
浓重的墨色一笔一笔描摹出地狱的场景,我身陷在其中,但觉百骸俱碎,痛不欲生。混沌之中睁开眼睛,看到姐姐静静站在笼子外,隔着一道道昏黄的铜条看着我。
“你以为我会费尽心思把你爸妈送出国吗?别笑死人了。”
“那架飞机不是飞往大洋彼岸的,而是飞往地狱黄泉的!”
“……十二次整容,为的只是抹去脸上与你和你父亲相似的地方……”
“祝霖……我恨你……”
我蓦地惊醒,头疼的好像要炸裂一般,眼前光影模糊,只见得一个朦胧的人影在晃动,我本能地就往后退了退,背脊却碰上了床柱。
“小祝……”
那个人向我伸出手来,我无处躲避,被她紧紧握住了肩膀。
“小祝……你怎么样?是我,我是梁舒榕,你看着我,别不说话,别吓我啊……”
梁……舒榕……
我皱起眉头,眼前的景象开始慢慢清晰。我坐在一张宽敞的大床上,四周的摆设都十分的熟悉……
是了,我能想起来,这些天我一直住在这儿……和……和程维一起。
程维。
颅内又是狠狠一阵揪疼,我连忙扶住额角,冷汗慢慢地淌了下来。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断仿佛开了闸一般,疯狂地涌回脑海里,凌乱拥挤,几乎要把头脑给撕裂胀破掉。
我在刘景明家里生不如死,然后是……程维突然闯了进来……后面的事情记不清了,再醒来的时候是医院……周医生说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去,但是程维却把我带回了家……
这些,我都记得的……我都记得。
“小霖……你讨厌我吗?”
瑰丽的火烧云映在湖面,四周起了萧瑟的风,吹得我领子上的毛边微微拂动。
“……我曾经,很对不起一个人。”
“我都快要把他害死了……”
“可是,我爱他……”
湖水中的夕阳云影如同火焰般触目惊心地燃烧开来,一直烧到我的记忆深处。
我睁大了眼睛,额前已经满是虚汗。
梁舒榕焦急地跪在床旁边望着我,不停地唤着我的名字。我终于慢慢转过头,动作迟缓地打量着她,然后目光一点一点往后移,落在了一直没有作声,但脸色已是苍白的程维身上。
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他现在的绝望。正如我知道,他已从我的眼神中,看到了我逐渐回复的记忆一样。
“小祝……”
我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这回是凝视着天花板,一个人静了很久很久。
头脑越来越清明,那些零散的片断也被串连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