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以来,白绮歌面见遥皇已经不是一两回,然而遥皇动怒还是第一次见,她那两句话似乎令遥皇十分恼火愤怒,表情一瞬阴沉。
“在这件事上绮歌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非要说有的话,那便是犯了直谏之罪。”迎着遥皇冷厉目光抬起头,白绮歌表现得不卑不亢、毫无惧色。
其实白绮歌并不是无所顾忌,此时此景换做其他皇帝她肯定不会这么说,可眼前的人是遥皇,虽然了解并不深入却也有过数次交流,她始终认为遥皇并非昏君,在苍老枯槁的容颜之下仍保持着雄心壮志,而且应该比较喜欢偶大将军那样直言不讳的硬气之人。
就当是赌一把好了,再不济她也是易宸璟明媒正娶的皇子妃,遥皇真生气了也不会把她怎样,至多是再想其他办法救战廷。
那一声厉叱后遥皇许久没有进一步反应,听了白绮歌的坚定回应更是卸下铁青面孔,转过身,精致的琉璃杯在手中转来转去,看得人眼花缭乱。
“朕没看错,果然是个有脾气、有骨气的丫头。”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笑声打破僵局。遥皇慢慢坐回椅中,失去温度的参茶终于仰头落入腹中内,舒坦地拍了拍胸口:“这下舒服多了。坐下吧,不用那么紧张,朕刚才只是与你开个玩笑而已,谁让你处处表现得拔尖出众,让朕忍不住想要试探一番呢?”
就为了试探她度量和脾气?白绮歌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目光看向遥皇:“那么战廷的事也只是个玩笑?”
“战廷……也算是年少有为的奇才,杀了未免可惜。当年他单枪匹马入宫行刺朕险些得手,朕很是欣赏他的身手和勇气,只可惜他是罪臣之子,不得不防。”忆起往事,遥皇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后悔,“他妹妹好像也被你们劫走了?那小姑娘朕还记得,娇小瘦弱我见犹怜,懂事得很,囚禁她亦是为了限制战廷——凭璟儿与他的交情,朕就猜到璟儿会留他在身边,若没有个可做威胁的人璟儿岂不是很危险?”
“也就是说,皇上逼殿下打断荔儿双腿是为殿下好?”无名怒火从心底燃起,隐约又透出一丝悲哀。白绮歌压抑着情绪,声音低沉:“战廷和殿下是儿时玩伴,皇上却要殿下亲手伤害战廷唯一亲人,看上去的确是出于对殿下的保护,可不知皇上想过没有,如此一来殿下心里会有多苦?就因为断了荔儿双腿,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自责!皇上只想着压制战廷不让他作乱却罔顾殿下心情,有什么资格——”
怒斥戛然而止。
她是草芥,眼前的人是君王,难道要不留情面地指责遥皇没资格做父亲吗?就算遥皇真的没有资格,她又有什么资格来评论别人家事,对帝王之家那些复杂关系指手画脚?告诉自己千万次不可冲动,然而想起易宸璟提及荔儿时的内疚自责,心情怎么都无法平静。
易宸璟至今所做一切,有多少是被逼出来的?
他的苦,无人知,无人疼,无人感同身受。
面对白绮歌突然爆发的火气,遥皇沉默许久,眼神不再亲切温和,蓦地染上几许木然:“不该你操心的事别多嘴多舌,朕……不喜欢自以为是的女人。”
清脆一声响,原本把玩在遥皇手中的杯盖掉在地上摔成两半,也不知是不小心失了手还是有意恫吓。白绮歌低下头看着残缺的杯盖沉默不语,胸口起伏渐渐平定。
“以上都是绮歌肺腑之言,皇上愿听也好不愿听也罢,毕竟忠言逆耳。”
遥皇侧目,带着玩味语气:“什么是忠言?不想听的就都是忠言?”
“是非忠奸、善恶好坏,为君者当有决断,绮歌一介民女不便多言,只希望皇上念在战廷对殿下忠心耿耿的情分上能网开一面,世间能为殿下不惜牺牲一切的人,除了敬妃娘娘外战廷当属第一。”
“看来我们之间很难达成一致啊……”感慨摇了摇头,遥皇撑着额角挥挥手,“行了,你可以走了,朕不希望今天的事被璟儿知道,你明白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无非是要她闭上嘴装哑巴,全当这场不愉快的交谈从未发生,之后会怎么对待战廷和荔儿也依旧要由遥皇决定,她和易宸璟的意见大概是“仅供参考”的地位,做不了主。
白绮歌心里冷笑,曾经对遥皇的好感一扫而空。
浅浅行了个礼转身,前脚抬起还未落地,遥皇的声音又紧随而至,问的问题突兀,莫名其妙。
“战廷对璟儿忠心不二,你呢?你能为璟儿做到什么地步?”
这问题白绮歌根本不需考虑:“自是竭尽所能,不惜一切。”
“朕想知道,你的不惜一切究竟能付出多少。”
白绮歌的脚步缩回原地,瘦削身子笔直站着一动不动,袖里两只拳头握得更紧。她听得出遥皇语气里不容反驳的意味,更感受得到背上并不温和的目光,这次密谈由头至尾都在逼迫她、刺激她,早知如此真不该来。
片刻后转身,残破面容上淡然表情让遥皇颇为欣赏,大手一扬,一样物事抛向白绮歌怀中。
“这是我大遥调兵虎符,只有位列将军上位者才能持有,算上璟儿手中那块,整个遥国也不过五块而已。”
“如此重要之物皇上该收好才是,绮歌身份低微,拿不起这要命东西。”白绮歌举步上前,不动声色将虎符双手递向遥皇。
遥皇不接,反而将虎符推回:“怎么拿不起?朕让你拿还有问题么?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来历,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