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发着高烧的情况下,这就更奇怪了。风寒不算大病症,但若是没有照料好,风寒入侵五脏,也会落下病根。这时候,九殿下不好好地在皇宫休养着,跑到她这里来做什么?难道说,皇宫里有什么问题,让他无法安心养病?
虽然说前世今生,裴元歌都离皇宫很远,但是却知道,那些地方的争斗厮杀,明枪暗箭,只会比高门大院更狠毒。宅门中尚且有人生病,不因病而亡,却因药而死,皇宫之中想必只会更加惨烈。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不敢留在皇宫里养病吗?
裴元歌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终于有了淡淡的困意,阖上了眼睛。
朦胧将入睡时,忽然听到内间一声惊叫,似乎是青黛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乒乒乓乓碎裂的声音。裴元歌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不会是宇泓墨出事了吧?抓起外衣披上,匆忙地赶到内间,却见青黛瘫倒在离床有四五步远的地方,面色微红,似乎颇为羞恼委屈,但更多的却是恐惧之意。
紫苑楚葵和木樨都远远地离着床,不知所措。
而宇泓墨不知何时醒来,半坐着起身,狭长潋滟的凤眸闪烁着幽幽的光泽,黑亮得像是负伤的猛虎,充满着一种暴戾而警戒的阴冷,直直地盯着房间内的每一个人,但凡被他看到的人,心底都不由得升起一股透骨彻心的寒意,不自觉地打着寒颤,往后面退着。
床边,半碎的药碗还在微微晃动着,黑酽酽的药汁洒落了一地。
接触到那样的目光,裴元歌也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升起了一股畏惧之意,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九殿下的一面。第一次看到宇泓墨,虽然他总是笑吟吟的,但她却能感觉到,这位风情潋滟的九殿下貌似玩世不恭,但实质却是狠辣阴冷的,让她很有压迫感,所以她在应对他时,总是小心翼翼的。后来接二连三的接触,虽然总是被玉红气得咬牙切齿,但不知不觉中,却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畏惧。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宇泓墨,裴元歌只觉得最初那种压迫感又回来了,而且比初见时更加骇人,就是一直完全不加掩饰的猛兽,对着所有人亮出了他锋利的爪牙。
“九殿下,您醒了?”见他神色不善,裴元歌轻声地道。
宇泓墨置若罔闻,依旧死死地盯着这边,一动不动,目光和神色阴冷骇人。
敏锐地察觉到他面色依然潮红,眼眸虽然阴冷,却有些涣散模糊,似乎并未恢复神智,裴元歌心中更加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想了想,轻声问着紫苑:“怎么回事?你们冲撞了九殿下吗?”
紫苑面色为难,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熬好了汤药端过来,正巧楚葵拿了浸冷水的帕子,青黛想要为九殿下敷帕子,结果九殿下突然睁开眼,猛地坐了起来,抓住青黛的手腕,就把她甩了出去。奴婢还以为是青黛那里冒犯了九殿下,呵斥了她两句,上前想要给九殿下喂药,结果九殿下根本就不理会,挥手就打碎了药碗,若非奴婢见机快,及时退后,只怕也要被扔出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裴元歌百思不解。
见九殿下似乎没有动静,楚葵小心翼翼地上前,扶起青黛,生怕一个动作过大,再引起九殿下的注视。
她们只是小丫鬟,根本就经不起这样的眸光。
宇泓墨那一甩力道不小,青黛只觉得浑身的骨架似乎都要散了,再加上他那般森然骇人的眼眸,更是吓得骨酥筋软,几乎站立不稳,如果不是楚葵扶着她,只怕又是一跤跌在地上了,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害怕。
之前只觉得九殿下生得好看又温雅,没想到发起狠来如此骇人!
裴元歌问道:“是不是你们粗手粗脚的,弄痛了就殿下,所以才会惹他生气?”
“奴婢很小心了,应该不会的。”紫苑思索着道,神色有些焦虑,“小姐,怎么办?如果九殿下这样不肯让人近身,也不肯喝药,风寒会越来越严重,要是拖的长了就麻烦了!”
“药碗打了,汤药也洒了,紫苑你先去再倒一碗过来,我来试试。”裴元歌眉头微蹙,从青黛手中取过手帕巾子,在冰凉的井水中浸泡过,拧干,然后朝着床边走了过去。
她刚跃出一步,宇泓墨就立刻察觉到她的动静,目光“嗖”的一下转了过来。
只看他盯着青黛的方向,裴元歌看到已经觉得心中发寒,这会儿被他紧紧盯着,更是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但紫苑的话言犹在耳,如果她也不行的话,她也只好禀告父亲,让父亲来处理这件事。毕竟,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九殿下在她房间出现意外!
裴元歌迎着头皮,仔细地注意着宇泓墨的反应,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九殿下?”她试探着叫道,“是我,我是裴元歌,你在发高烧,要退烧才行,我给你敷条冷帕子好吗?”
宇泓墨微微皱起眉头,眼眸中闪过一抹迷茫,努力地凝聚视线,似乎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问道:“裴元歌?”
“是。”裴元歌应道。
宇泓墨眉头一松,原本僵硬防备的姿态顿时卸去,“砰”的一声闷响,又倒了下去。
裴元歌吓了一跳,忙摸了摸他的脑后,好在绣床上被褥十分柔软,倒是没什么事,把被子帮他盖好,将冰凉的帕子扶在了他的额头。这次,宇泓墨却再没有先前的那种激烈的反应,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将帕子放在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