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奇觉得自己理应来桂林碰碰运气,他如今是挂着学士衔的闲云野鹤,朝廷不理他,郝家管不着,天不管地不收,想做什么,自然随他。
除了杨士奇,还有夏元吉,夏元吉此次是郝风楼特意请来的,这位已然一跃成为谅山骨干,并且手握上千万纹银出入的原户部尚书,现如今春风得意,即便是在户部的时候,他所能掌握的开支进项也不过数百万而已,而如今,可能大笔一挥,一个计划制定出来,就是金山银山往里头填,不只如此,铁路的修建、养护、运营也是需要人手,单单这个,夏元吉可以随时调动的就有十几万人,案牍之乐,其成就其实不在于官位多少,对于贪官污吏来说,是有多大的权柄能调动多少钱粮,而对夏元吉来说,却是能做多少事,他愈发的感觉到,自己所做的事将会改变什么,正因为如此,他若是一开始还只是勉强来办这件事,而现如今却已是扑上了全部的身心。
身为前夏部堂如今无论出席在何种场合,口里念叨的都是运营、养护之类的话语,不知多少供应商人看他的眼色,偏生这位大人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每年铁路局收购大量的耗材,从木料到钢铁,都是几百万两纹银的进出,他却绝不肯从中贪墨一文,对这钢材的质量,他是极为上心的,凡是效验不合格的,都毫不犹豫的打回去,便是郝家自己的钢厂也不客气,一开始,大家觉得此人难以接近,可是后来,许多人却喜欢上了他,愿意和他打交道,因为只要摸清了他的脾气,大家便都知道,只要你按着夏大人的规矩来办,不偷工减料,也不敷衍其事,不触及到夏大人的红线,这买卖就有油水。
夏元吉如今成为了风向标一样的人物,他一离开谅山前往桂林,顿时谅山的许多钢材和木料迎来了新一轮的暴涨。
这时候,傻子都明白,郝家可能会把铁路的主意打到桂林去了,今年除了规划中的铁路之外,只怕又有一条铁路要规划,不只是如此,便是连火药的价格也猛涨了不少,因为那桂林至谅山的道路多山,开山炸石,火药必不可少,再加上到时候少不了要征用大量劳力,这谅山的行情已是开始看涨了。
单说人力的价格就已是广西的五倍以上,同样一个店伙计,收入差距极大,当然,相较于谅山,广西的物价要低了许多,可是正因为源源不断的生产扩大,这便给了人许多的机会,比如一个小店伙计,若是在广西,这一辈子怕也只有伙计的命了,可是在谅山不同,今是伙计,可是店家的买卖却是要扩大的,店家打算再开几家分店,又或者要扩大店面的规模,那么除了要招募新的人力之外,从前的那些老人,只要不是实在讨人嫌,或是平时总是偷懒,大多数会被升任为掌柜、主事。
这种机遇,对于许多人来说,才是致命的吸引,也正因为如此,在谅山,同样的店伙,往往是满带殷勤,因为对他们来说,这些付出迟早会得到回报,而在广西,却总是东家或者掌柜骂骂咧咧的被呼喝着去做事。
这个世上没有人不想偷懒,只是当有了上进的机会,便能教所有人勤快起来。
生产需求扩大,人力的需求扩大,更多的人步入了管理阶层,也更多的人手在四处招募,本来广西经历了叛乱,便有大量的流民涌入谅山,同样也有人开始大量的涌入桂林了。
广西各处,如今都是闹哄哄的,唯有这里成为了难得的净土,因为这里有郝风楼,有郝家军,郝家和郝家军的传奇早已传遍各地,而对于兵荒马乱中的人来说,这里就成了所有人的躲避战火的唯一乐土。
桂林府如今是人满为患,无论是被官兵追剿的叛军,还是被叛军吓坏的平民百姓,只要进入这个地界,丢下了武器,洗干净了血污,就不会再有人追究,只要在桂林府不犯事,就保证不会有人饿死。
因为这里的赈济已经开始,谅山那儿紧急的调拨来了许多粮食,再加上桂林府本身,府库之中就有堆积如山的粮草,本来这些都是要调入京师的,而现在,郝风楼自然是不客气的截留下来,而事实上,郝家已经不再向朝廷缴纳任何税赋了,而朝廷竟也只能装傻,反正就算你下文威逼利诱,也问不出一个子儿来,既然不能反目翻脸,不能掀了桌子,还能如何?
各处的粥棚都已开设,主持此事的都是谅山军的一些官兵,这些人一般都不喜欢克扣,却纪律森严,做起事来有板有眼,有他们施放粥米,也不怕出什么乱子。
而令那些流民和寻常百姓感激涕零的是,这谅山军发放的粥水居然能够立筷子。以往的时候,若是遇到灾年,朝廷也会施粥,只是因为层层克扣,真正熬出来的粥水几乎和白开水没什么分别,那水中能依稀看到一些谷粒就不错了,至于吃饱肚子,那是休想,而郝家这儿却是实在,粥水都是实打实的,虽然未必能吃饱,可也不至于饿了肚子。
正因为这上百个粥棚的出现,人心很快便稳定了下来,人有了安全的地方,有了饭吃,就已知足,这个时代的人其实要求的并不高。
只是这样一直靠赈济也不是法子,谷仓里的粮食虽多,可是终究也有用尽的时候,更何况这桂林府施粥的事已经传开,广西省内不知多少人携家带口,冲破诸多关卡朝这里涌来,人口倍增,这样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整个桂林府就要人满为患。
摆在郝风楼面前的,其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