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慕伊心慌无比,冲进屋内,见朦胧月色下那清瘦的身影,见辛恕惊讶又疑惑地被惊醒,起身望着他。
“燕慕伊。”辛恕这一声,其实很不是滋味。
燕慕伊大步过去,倾身抱住他,辛恕被吓了一跳,想推开他。
可燕慕伊紧接着亲吻他的脸颊,吻他 的伤疤,吻他完好无暇的部分,又吻住他 的唇。
辛恕不知所措,身子发酥发软,急得快哭出来。燕慕伊在他耳畔安慰“别怕,别怕”,继而又去解他的衣裳,小心避开他受伤 的腿,伏身将他吻成了一捧春水。
“燕慕伊,你干什么?”辛恕真的流眼泪了,他觉得自己是不是与青楼里的人没有区别,他犯了什么罪过吗?为什么要这么折辱他?
燕慕伊却说:“我是真的想要你……”辛恕挣脱不开,又被他老练的手段弄得呼吸急促起来,渐渐放弃了反抗,与他沉溺进去。
燕慕伊始终亲吻着他,耐心又疯狂地要他,辛恕没办法拒绝。
他是真的喜欢这个人啊。
可他并不欢愉,他的有多用情,心就碎的多彻底。
辛恕被这个人摧毁了。他恨自己,也绝望,也难堪。
辛恕不知道燕慕伊时刻也都在想他,不知道燕慕伊饮下那杯酒时,身边红男绿女都如木头一般,不知道燕慕伊也早就沉迷在他眼里,这辈子再也不愿离开他。
他们带着世间最深的误解,如两只绝望疯狂的困兽,彻夜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更主动,谁更克制。
清晨到来,燕慕伊牢牢从背后拥着辛恕,终于安稳睡去。
辛恕始终睁着眼,他太舍不得了,可他也实在不能忍受了。
燕慕伊醒来后,黏着他说了许多话,辛恕却都听不进去,他所剩的力气都用来捡拾自己碎了满地的心,用来维持最后一丝体面。
他忘不了真相揭开的那一幕,燕慕伊自顾自fēng_liú的模样。
难堪。
他心死如灰。
辛恕温驯地在他身边留了最后三天,每个日夜都颠倒旖旎,每一刻都肌肤相亲,交缠不离。
第四日,燕慕伊借口有事出门,其实是去玉华楼处理些先前遗留 的小麻烦。
辛恕倚在门边看他离去的方向,彻底死了心。
他找到那名药宗的中年人:“阁下若能帮个忙,我便随你走。”
他带着一枚药丸回去,眼也不眨的服下,燕慕伊也正好匆匆赶回来,一进来就用力抱住他,不住亲吻他,像是很怕他突然不见。
他是那么温柔,那么情真意切,辛恕几乎分不清真或假。
辛恕忽然理解了街头女子骂丈夫“心虚”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好讽刺。
此后两日,辛恕忽然旧伤感染,情况急转直下,药石无医。
燕慕伊是真的快疯了,辛恕看他焦急痛心的样子,心里刀绞一般,既是假的,又何必呢?
症状只是初显的时候,辛恕问过他一句:“燕慕伊,你有什么没告诉过我的么?”
燕慕伊攥着他的手,犹豫了许久,却摇摇头。
辛恕笑着叹了口气,第一次主动吻了他,眼睛却红了。
辛恕失去意识,再醒来时,已在一辆马车上,药宗的中年男人驾车,小徒儿在旁照顾辛恕。
“小公子,若后悔,我便送你回去,不必强求。”
辛恕闭了闭眼。
胸口生生剜去一块,并不能让人感到轻松,只会留下无尽空洞的一个口子,任冷风呼啸灌入,如处无间地狱。
他望着马车帘子透入的斑驳夕阳余晖:“不后悔,我不后悔。”
整整一年里,燕慕伊成日酩酊大醉,把自己关在那宅子里,像个疯子。
他有时也出门,就去辛恕的墓碑前,靠着冰冷的坟墓砖石,却只有在这儿才稍安心些。
他终于被家里派来的 人绑回去,燕家拿他甚至也没办法。
花重来了,陪他喝了三天,对他说:“别喝了,来帮我做事。”
于是燕慕伊终于不再烂醉,花重用各种事务砸到他身上,他也觉得忙一些,把时间填满,是比醉酒更好的自我麻痹方式。
半年后,花重又陪他喝了一场,对他说:“恕我直言,是你对不起那人。”
燕慕伊从那天起,活得更像人样了,他突然就变回了原来的自己。
但其实他备受折磨。
越像原本的自己,就越清楚的被提醒,自己究竟犯下了怎样的大错。
——他把辛恕丢在那宅子里,整整一个月,自己躲在酒里,躲在陌生的男人女人床上。
他明知道辛恕也喜欢他,明知道辛恕是个什么都不说的小家伙。
他明知道,辛恕也会难过。
燕慕伊与素无关系的人调笑时,就越看清自己,原来是这么一个混账。
明明该死的是他。
直至年岁流逝,他终于不再时刻痛苦,可心里始终一塌糊涂的破碎。
他想,就这样吧。
可他又遇见了辛恕。
脸上没有伤疤,却习惯于牢牢遮掩容貌。
眼睛依旧清澈无瑕。
终于给他一个赎罪机会,愿意让他好好疼爱的辛恕。
燕慕伊睁开眼,屋外已是细雪飘飞。
他像是做了一场长长的 梦,梦里年少无知,梦里方知情爱便痛失所爱,梦里的人又回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