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露,而地上的人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清平乐·别来春半》 李煜
第三卷·完
第37章 仲夏
岑立前脚才踏进建康廷尉寺,林毅后脚就踏上汝南地界。
一盘剥了皮的荔枝盛在玉盘上,玉盘被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拖着,晶莹的果肉、上乘的精美玉器、粉嫩如柔荑的小手,看起来竟似一体。
明兰轩是悬瓠城达官贵人最爱关顾的酒楼,夜间灯火通明,门口男男女女络绎不绝,别致雅舍内弹琴欢呼酒杯碰撞声不绝于耳,众贵人子弟在此挥金如土,尽享人间极乐。
荔枝果肉滴落汁液,玉盘里的冰已经融化成水,那盘被美人托进来的荔枝还是一颗不减。
林毅把金樽送到唇边,第五次推开要来喂自己吃荔枝的女子,瞥了一眼屏风弹琴的剪影。放下空酒樽,元平候标准的礼貌性假笑并朝对面一人“抗议”道:“太守盛情款待,子游已领情并感激不尽。”
年近四十的张太守见元平候无心美人,挥了挥手,琴音戛然而止,一众元平候眼中的妖魔鬼怪徐徐退出,张闵道:“闵不知元平候大驾,有失远迎,实在是闵的罪过,不敢承元平候的感激之情。”
今日黄昏之时,张闵突然收到元平候已经到了汝南地界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滚过去迎接这尊不好好在邑地收税跑到边疆赏景的大佛,这会才在明兰轩为元平候接风洗尘——用晚膳。
汝南去年被楚国所破,今年二月又被大梁收复,新任太守张德良,字闵,从建康奔赴汝南上任,这里是梁楚两国交接,羯、匈奴、梁人杂居之地,却是不怎么的太平,三天两头就有“造反”的小股势力要镇压,这等苦差事就落到张闵肩上,新任汝南太守想把破碎的汝南郡重新凝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麻烦不断。
被捅破肚子的林毅在山阴养了一个多月伤,勉强能下地行走了就颠着马车去建康,见了皇帝和丞相,省去了岑立匈奴太子的身份,一番“臣罪该万死”的无赖说辞说得忠心耿耿,他和刘丕行动也从未暴露岑立的身份,只说是找一位挚友,对于王病也只字不提,仗着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就此糊弄过去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在山阴养伤的一个多月里,岑立却是在汝南郡和莫空万等大臣相认群龙有首,而当他离开建康北上汝南去寻他时,岑立却是离开南下建康寻王病去,两人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擦肩而过了。
林毅笑道:“哪里哪里,太守海量不怪子游唐突就好。这里排场如此之大,实在让子游大开眼界,是张太守有心了。”
张闵再为林毅满上,笑道:“早就听闻元平候少年英雄,只可惜我在建康无甚大用,无缘一见,今日一见,犹如再见平威将军当年风貌啊。”
平威将军司马烨的名声如雷贯耳,可下场不好,林毅不知张闵是否意有所指,只好抬出惯用的自贬手段应对。“平威将军大破吴国为一统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又是七王之乱的头等功臣,子游自是不敢与平威将军相比。”
张闵继续响亮拍马屁,那架势竟是要把诸葛孔明夸成提刀杀敌的前锋士兵,“哪里哪里,元平候亦是人中龙凤,哎!人终于是来了,快请快请。”
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甲胄的人大步流星踏入,腰间的剑鞘上还残留血迹,剑眉斜飞入鬓,细眼高鼻,黝黑的肤色,看起来还未过而立之年,迎面走来便让人被一种无形的压迫力包围,杀气腾腾的感觉。
“汝南北部尉韩王山,字匡。见过元平候。”
韩匡朝二人一一作揖行礼,分明是个十分优雅的动作,林毅还以为他就要拔剑杀人了。
在郡地都尉之职仅次于太守,和太守分治军和民,汝南是边郡,又是群魔乱舞杂居之地,混乱程度可想而知,不比内地郡只有一个都尉。这尊大佛架子比太守要大得多,一进来行礼就坐在太守左后边,惜字如金地对林毅道声“幸会”,然后就雕塑一样坐着,马屁一个不拍。
张闵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再敬了林毅一杯。酒过三巡,马屁拍够了,人已经都到齐了,林毅道:“子游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不知张太守可否高抬贵手指教一二?”
“哎!”张闵一口大气喘出,很是嫌弃林毅这么见外,道:“指教不敢当,元平候有事尽管说,在这块地我还是说得上话的。”
林毅道出在心底重复无数次的话,“子游一位挚友约莫两个月前来到汝南,至今音信全无,子游担心他遭遇不测,便前来劳驾太守相助,万望太守成全子游这个不情之请。”
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况且他连岑立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能依照那一点可怜的猜测和焦急的心漫无目的寻着,他当初在汝南买下岑立,现在是好笑地觉得他会出现在这里。岑立是匈奴太子,他是命中注定要回到平阳的,而北上的路有千千万万条,林毅也是在孤注一掷,自己残废了一个多月,万一他早已经走了或者根本不在这里,再往北就是他到达不了的楚国,若真如此,他们岂非就成永别?
十几天后,果真有岑立的消息。
林毅身份尊贵,今早刚从太守府出来,他来汝南已有十二天,加上在山阴养伤一个多月和中间紧赶慢赶又是去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