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是匹快马,现在真真是一匹脱缰野马,小岑立被颠地眼冒金星,抱着马脖子的手没了力气,岌岌可危地挂在马背上。
就快要掉下去那一瞬,小岑立的腰突然被一双手环住,小岑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地面上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头就要往石头栽了上去。
醒来后的小岑立只有身上一点擦破皮的外伤,跑去找小屠牙时,小屠牙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后来他才知道,那时候屠牙情急之下将他揽入怀中,自己头朝那块石头招呼,砸中眼睛,瞎了一眼。
那一夜小岑立压在他身上放声痛哭,抱着屠小牙的脖颈,泪水如豆砸湿小屠牙的脸颊,渗透进刚包扎好的右眼里,却不是很痛。如果是以前小屠牙早就起来抱着他哄他别哭,可他醒着,小岑立还小不懂得安慰,只是哭,一直到小岑立哭累了趴在他身上睡去,眼睛哭得肿大,小屠牙才摸着趴在肩膀的头,仔细地亲他湿润的睫毛,揽着他,右眼痛得针扎着一般,淌出了血。
作者有话要说:
吼~~
感谢阅读~鞠躬~
第23章 醉香
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
三月正当季节交换,阴气还未消退而阳气却欲破土而出,人在这阴阳交际之际最容易患病,就需要用水洗涤一番。初三这天清晨,正值春光大好,不论男女老少都到水边,洗濯去垢,消除不祥,此之称为“祓禊”。
丝竹之声响彻建康皇宫,这里曾是吴国旧都,转眼就成了陈家人的。
御池中,熏香兰汤,烟雾缭绕,好不惬意。陈淮仰头靠在池边,长长呼出口气,舒服地闭上眼睛。
祭神,斋戒,沐浴。这是特定的程序,陈淮斋戒期过,泡在兰汤里,睁开狭长的凤眼,转身把手搭在御池边沿,下巴抵在手上,透过层层飘动的帷幔看去,一个黑影立在门外。
伺候的下人都被陈淮赶走,王弘背对着门倚在柱子上看天边晨曦,叹了口气。
“邵,进来帮我穿衣。”皇帝傻傻笑着,从兰汤里走了出来,歪着头带着嬉笑意味再问道:“丞相?”
王弘僵立了一会,转身,拉开门踏进一步后慢吞吞地伏地叩首。
皇帝笑嘻嘻地看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既讨厌又欢喜,道:“我都要得风寒了。”
“喏。”王弘起身,缩脖低头地快步上前,自觉隔着一段距离停下,又拜倒在地,眼睛不敢看天子双脚以上的部位,被皇帝搀扶起来也是马上转头去拿朝服,胡乱地把中衣套反了,又给脱下重新穿好。
王弘是个重礼守礼之人,那些该死的君臣有别之说总是把王弘推得远远的,但是皇帝最近发现只要是不关国家大事,一些无理的要求只要自己求个三次,王弘就不敢再拒绝。
“以前在琅琊的时候,我跑去找你,你不跟大人们说世子来了,偷偷把我带到耳房,我的字还是你教的呢,记得吗?”陈淮抬手让王弘帮自己系绶带,“你喜欢跟仆役厮混,就带着我整他们看他们出糗。邵……”陈淮往前一步,推倒王弘的同时用手护着他的头,好不容易穿好的朝服又都松落,搭在肩上。
陈淮眼里浸了水,头埋在王弘肩上呜咽着:“就今天…不要再以君臣有别来推开我了好吗?你帮我笼络人心稳固皇位,今天过后,我就是真正的皇帝了,我一定做个好皇帝,给你一个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
愍帝死后,不少自称是太子的人冒出来抢着当皇帝,最后还是琅琊王陈淮胜出,这实际上要归功于高瞻远瞩的王弘。七王一有兵权就造反,王弘早就看出中原大地深受其害已经不能作为根据地发展,而江左地区远离祸端,王弘就建议陈淮坐观山虎斗,在最后时刻赌上一把救了愍帝,谋得建东将军之职和南方大片土地,管他中原斗地天翻地覆你死我活,渔歌缭绕的建康城里的丞相枕戈待旦。
琅琊王氏因为太尉王傅战败在士族中的名声一落千丈,王弘在建康收到战败消息并不惊讶,家族危难之际他挺身而出,扶琅琊王登上帝位,安顿好南下的北方士族,又替“野种”皇帝拉拢士族巩固帝位。王弘能干又得宠,琅琊王氏浴火重生,唯一能与之抗衡的颍川庾氏在安羲之祸后虎落平阳不足为惧,王家又重新成为士林的领袖。
王弘要挥舞琅琊王皇室宗亲这面大旗才能建立正统,而“野种”皇帝又只能倚靠王家在士林的名声才能保住皇帝的体面,因此两者互相依存,共享半壁江山。
王弘抚摸着他的头发,兰草香味熏得人骨头都要酥了。王弘拥他入怀,就算肩膀被咬出血,也是沉默。
顾思全早已在宫门前等候已久,今天上巳节,皇帝要出宫观看祭祀郊禖,参与百姓的祓禊祭礼,这些都是上巳节百姓的活动,皇帝出宫游赏,实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思全端庄站着等候已久,远远就看见天子华盖和掌扇簇拥着龙辇,龙辇周围是骑高头大马的士族和高官,众星捧月般围在天子身侧。
人还没到,顾思全赶紧拜伏在地,天子队伍缓缓从宫门走出来。
六匹骏马拉着雕有龙凤图案和镶嵌着金银玉器宝石珍珠的龙辇,高高在上的皇帝被王弘扶着下辇,垂冕后的脸拧紧眉看着顾思全,不情不愿地被王弘牵到顾思全跟前将他扶起。
陈淮淡淡说道:“顾卿劳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