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子。”绿环连忙走到书桌旁,收拾起那几本账册,心中暗惊于司苍卿的敏锐,不过是几个时辰的时间,便把这些账册看完,还挑出了毛病。事关公事,绿环态度自是严谨,就地站在一旁翻看了起来。
“坐下来一起吃吧!”
司苍卿忽然开口,绿环微愣,头也不抬地嬉笑道:“几年不见,主子越发地体贴人了,我吃过啦,不需要……”
猛然住嘴,绿环愕然地看着坐在司苍卿身旁的凤岚,才知道自己会错意了。
司苍卿瞟了眼绿环,径自吃起晚饭,一旁的凤岚面色微微不好意思,暗暗地发红,动作不似平时的伶俐,给自己添着饭。
绿环的目光来来回回在二人身上打转,心中微微疑惑,总觉得眼前的情形有些奇怪。司苍卿,她是看着长大的,有多么冷漠,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了,今天竟然懂得‘体贴’自己的属下了。倒不是说司苍卿对属下多不好,但是他绝对不会去主动关心别人,但现在……
被绿环诡异的目光紧盯着,凤岚的头不自在地低下,恨不得埋在饭碗里一般。
“绿环,你下去吧!”
司苍卿忽然出声,绿环微惊,连忙掩饰起刚才的失态,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主子,绿环这便下去,不打扰您了。”
房门合上的瞬间,司苍卿似乎听到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不由得轻蹙眉头,这些年不见绿环,她的性子怎么变得越发的奇怪了?
◇苍◇寰◇七◇宫◇
“主子……”
“什么事?”
凤岚犹豫了片刻,似乎不知怎么开口,双手紧握成拳,猛然屈膝跪下,道:“凤岚明日想请假半天。”
看着跪在地上的凤岚,司苍卿神色淡漠,轻开口:“为何?”
几年来,凤岚从来不曾主动提过任何要求,此刻,却忽然请求半天假,司苍卿不由得微微奇怪。
“凤岚,”凤岚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凤岚想拜祭家人。”
心中恍然,司苍卿默默地看着略有不安的凤岚,凤岚本是江东蓝家幺子,他的父亲蓝维纶当年便是这江东府知府,也是名扬一时的清廉好官,更是与那秦氏外戚处处针锋相对,被当时把持朝政的国舅秦高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后来以通敌卖国之罪而株连九族。蓝家门生众多,一时骚乱不断,为此,秦高利更是斩尽杀绝,牵扯了数十家族之人,成为苍寰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血案。
“你家人,葬在何处?”司苍卿忽然开口问道。
“城郊,”凤岚轻轻咬了下唇,才艰难地继续道,“乱坟岗。”
微怔,司苍卿纵然不是很懂那复杂的感情,但也不是完全不能体会亲人之间的感觉,正如他和司苍绝天、凤傲竹他们浅浅的羁绊。
乱坟岗……
那里埋葬的都是无名尸体。
“明日,我随你一起。”司苍卿决定道。
猛然抬头,凤岚惊讶地看着司苍卿,嗫嚅着想开口。司苍卿淡淡瞥了他一眼,“夜深,我要休息了。”
“多谢主子。”
……
昭阳城外,乱坟岗。
乌鹊乱飞,时哭时啼。
走在荒芜阴森的乱坟岗间,寒风凛凛,更是凄凄。凤岚越走进深处,神色便越发地哀戚,忽然,他顿下步伐,看着司苍卿,犹豫了下,道:“主子,您,还是别来了,这里有失您的身份……”
司苍卿不理会他,绕开前方一具未来得及埋下的腐尸,径自朝前走着。
愣了愣,凤岚快速地跟上,低声道:“主子,在这边。”
高高矮矮的坟头,杂草丛生,密集的坟包,俱是不大,有些甚至几乎都成平地了,很明显这些坟有许多年头了,想必也没有人前来上过土。
凤岚愣愣地站在原地,紧紧咬住下唇,脸上尽是悲怆。
司苍卿静默地看着凤岚,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淡淡地问了声:“这里?”
凤岚看向司苍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不知道。”
只知道,大体位置在此。事隔十多年,他从来没有回来过,记忆已经淡薄了许多,再说这乱坟岗里坟头都是一般,还能如何确定哪里是他蓝家人最后的归处?
司苍卿没有说话,只是扫视着四周,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这里的坟,没有墓碑,辨认起来,确实异常麻烦,更何况凤岚那时还只是六岁的孩子。
“那时,”凤岚忽然幽幽地开口,“我和奶娘逃过一劫。而奶娘的独子,被官兵错认,代替了我……”
“后来,奶娘带我找到了这里,还在这里拿一个木头当成碑,树在这里,却……不敢写上家人的名字……现在,那块木头却不见……踪影了……”
司苍卿静静地听着凤岚的讲述,静静地看着凤岚低着头,泪水一滴滴地落在干枯的草上。
这个人,身为皇家影卫,无数次出生入死,坚韧异常;跟随他六年,也好几次险些丧命,都不曾见过他露出这样无助的表情,宛若孩子般,委屈地无声地黯然地哭泣着。
凤岚不停地说着,也顾不得眼前之人,是自己那个异常冷情的主子,像是终于找到发泄口般,杂乱无章地讲述着往事,当年的惨案,他的家人,他的兄姐……
“……父亲总是敦促我认真读书,他希望我长大后,考取功名,做个为民做主的好官……”
嘴巴像有意识般,不停不停地说着。如果停下来,他怕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沉稳与冷静,全数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