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视线,坦荡忽略过她的面目,竟是一刻也不多停留。
枉费我花这许多心思描眉,小京嘴角一瘪,有些讪讪的:“这就要走了啊?”
呃,不走还能做什么呢?
魏阿常楞了楞,好似忽然想起来什么,便又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哦,来的时候我还记着来着!这些日子尽沾着你的光白拿药,也不曾谢谢你。银子虽少,终究是我和阿姊一点心意,请一定要收下。”说着,抓过小京的手便要往她手心塞过去。
却越发惹得女子不悦。
就知道你看不起我是个奴婢……小京咬着唇,一瞬间心都凉到了深渊:“这钱我不要!上次被人砸了脑袋,要不是正好被你遇到,我命都没了……我家夫人近日失踪,小公子无人照顾,我也好容易才得空出来一小会,却从来不迟到。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你送药材了。”甩了银子扔在地上,气哼哼就要往回跑。
魏阿常纳闷极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他自小被男人圈养,哪里知道女儿家家的心思?如今京城里药材万般难买,这家丫头虽不知什么来历,好赖总能帮自己买得到药,可千万不能让她生气啊,不然紫苏那老女人一条命可就没得救了。
下意识便将她袖子一抓:“别走啊,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这话说得无意,却听得小京浑身一颤,脸蛋更红了,跑是不跑了,嘴儿却越发撅得老高:“反正你也不在乎……”
呃……小魏瞬时尴尬抽了抽嘴角,眼瞅着小京那副欲言又止的娇嗔模样,再是迟钝终于也要明白。
才来京城便遇上这么个大大咧咧的丫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生,先还存了心眼哄她替自己弄药,接触了这许多天,渐渐才发现是个天生的没心眼热心肠,虽长得不美,却踏实得让人心暖……不是不招人喜欢的,可是他那样的过去,哪里敢动旁的心思?
拽着女子的手松了紧,紧了松,终究是放开来,打着哈哈道:“在乎不在乎的,哪里由得我说了算……我这样的人……”
小京却不肯饶过他:“那由谁说了算?……莫非你家中藏的不是阿姊,却是妹妹不成?”
……
巷子深处是个低矮的杂乱小院。如今逃荒的人甚多,京城房子难找,有钱人家将好的租去,连剩下的犄角旮旯也贵得要命,能租到这样的已算不错。
推开半开的破旧木门,一股刺鼻药味便扑面而来。屋里头倒也干净,只因四面无窗而显得灰蒙蒙一片,窄窄的,不过只容两张床一个小桌子。
靠墙的床上有红衣服女人裹着毛裘,蜷在角落喝酒咳嗽,见二人来,桃花眸子弯弯笑起来,声音慵懒却好生动听:“我说你日日跑出去做什么呢~~原来是去和野丫头幽会去了,呵呵~~”
死女人,就知道你不给面子……小魏好不尴尬,心里头真心后悔方才一时心软,拧不过小京带了她回来。看这疯女人半醉不醉的模样,不定又该要如何埋汰自己。
怎奈终究到了门口,也只得讪笑着把小京让进屋来:“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样的痨病,倘若不是小京的药日日将你吊着,看你如今还能在这里快活喝酒?”
“哟~~这话说得,好似我你一般。你说~~~我几时着你为我求药了?我这一辈子虽短,却爱也爱了,恨也恨了,路也走到了尽头,风景也看够了……剩下的时间,除了等死,不喝酒还能做什么?”紫苏便笑,自匀开身子腾出一块地儿对着小京懒懒招了招手:“来~~妹妹你坐这儿~~”
她如今更憔悴了,自与青娘分别才不过两月,先前圆润的身子却瘦得形消如骨,裹着硕大的红狐狸毛裘,只露出来一个凌乱的瘦脸。美是美极,却平添出诸多惫态,连那握着酒葫芦的手也白苍苍的,上头尽是青紫的筋。
“这忘川啊,一喝下去,前程往事就忘光了……哧哧~~我真是有才华,这样的好名字也起得出来~~”
那副懒散颓败的模样,直看得人心中烦闷。魏阿常不耐烦地冲过去:“……才出去多会儿,又喝!你当人家的药来得轻松嚒!全天下就你奇怪,想见她,担心她,回来了,却又躲着她不肯露脸……哪日一口喝死,还要赖我替你收尸,真不该一时心软随她进了你的店!”
一把夺过酒葫芦锁进了柜子,又给小京倒了杯水端过来:“寒酸极了,让你笑话。”
“呃……还好啊。”小京难得拘谨。才要站起来接水,却忽然勾了裙子,一杯滚烫的水便将将撒了魏阿常满身。
一时间窄小的屋子里他握她的手,她拍他的衣,好一番手忙脚乱,倒把那旁的风韵女人晾成了陪衬。
直看得紫苏想笑,笑着笑着眼里便又生出了羡慕……这样的年纪就该有这样婉转的情愫不是麽?哪儿像她,早早的就被不爱的男人压在了床上,恨他,却偏偏还要对他曲媚迎欢,甚至替他生了孩子……她的人生,还比不过一个丫头自在呢。
瞟着小京,桃花眼眸儿一弯,心里头的羡慕偏要恶作剧地化成一缕狡黠调侃:“呵,你别看他如今硬气起来了……他那点儿过去,蛮得着别人,却瞒不过我呢……你不知道他,原来可是个伺候男人的……”
才说着话,一颗酒葫芦便甩了过来——
“拿去拿去,喝死算了!赶明儿我也走了,看谁好心留下来管顾你!”最怕提及的就是那些不堪过往,还偏偏是今天,魏阿常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