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吃这么清淡,”外婆看起来很有聊天的兴致,“不过苦瓜好,多吃对身体有益。”
“不像我家年年,从小到大一点苦瓜都吃不得。”
“是吗?”程遇风意味深长地看陈年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想起了在金叶酒店那回,他给她舀的两碗苦瓜汤,陈年摸摸鼻尖,躲开了他的视线。
外婆又问:“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啊?”她自言自语起来,“今天天气不错,是个好日子。”
陈年想到外婆平时大多数时间都在床上昏睡,老闷在房间里,长期以往,精神只会越来越差,难得天气好,她建议道:“外婆,我们出去走走吧。”
外婆以前身体好的时候,总是喜欢里里外外地忙碌,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要不是顽疾缠身,估计还能背着背篓上山打草采药。
陈年找来一把大伞,带着外婆出门。
程遇风估摸着叶叔那边没这么快结束,于是也陪着她们一起去。
上午十点的阳光还比较嫩,不过也只是照了一小段路而已,三人往后山的方向去,走了几分钟,眼前就出现一条林荫小路。
桃源镇上的大部分树木都有着悠久的历史,很少人为因素干预的缘故,还保持着原生态的面貌,向阳处枝繁叶茂,背阴处略微稀疏,如同两只合拢的手臂,罩在小路上方,连透下来的阳光都被筛得细软如银线。
空气也格外清新,伴着悠悠鸟鸣、汩汩水声,时间仿佛也变得慢了下来,很是惬意,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不远处是小溪。溪水清澈,青石、落叶和游鱼怡然自得地栖息其中。
小时候的陈年是这片水域所有可食用生物的最大天敌,不管是虾、螃蟹,还是鱼和螺蛳,只要落入她的手中,当晚就会成为餐桌上的一道美食。
记得前年夏天,陈年每天放学回家就带个小网兜过来,最后几乎把溪里的螺蛳都吃绝种了,反正去年确实连一个螺蛳的踪影都见不着,所以此刻看到卧在石头上的螺蛳,她有一种久违的、像和故人重逢的兴奋感。
她又想起了那件好玩的事,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程遇风见她乐不可支的模样,唇角也跟着扬起来,“怎么?”
“我以前有一次在这里摸螺蛳,”陈年脸上泛着热气熏出来的红晕,红扑扑的很是好看,她俏皮地歪着头问,“机长,你应该知道什么是螺蛳吧?”
程遇风轻哼一声:“小看我?”
“……不敢不敢。”
陈年继续说:“我正摸着螺蛳,忽然间看到前面游过一条黄鳝,这个家伙很有营养的,当时我想都没想就伸手抓住它的尾巴,它立刻回过头,瞪了我一眼,你别笑,真的是瞪,它眼睛都睁大了,好像生气了一样,我哪里管得上这么多啊,直接就把它提起来甩背篓里去了。”
那会儿她就跟捡到宝似的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跑回家了,结果外婆一看,吓了一跳,“年年这哪里是黄鳝啊,这是水蛇,还好没毒的,不然被它咬到可怎么办哟!”
外婆也听得很入神,嘴里跟着念叨:“可怎么办哟!”
陈年笑嘻嘻的:“对啊,怎么办呢?”
“赶紧把它丢掉啊。”外婆急了。
“好的好的,”陈年做了个丢东西的动作,给她看空空如也的双手,“丢掉了。”
外婆这才放下心来。
“黄鳝的表皮是光滑的,水蛇的则是会更粗糙。”程遇风曲指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戏谑道,“生物课一定没好好听吧?”
陈年无辜地捂住额头,其实暗地里心花怒放,语气却带着一丝委屈:“人家那时候只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还没有上过生物课。”
七八岁时候的陈年,在一群小伙伴中已经混出一定的名声了,上山掏鸟窝找蝉壳,下山摸螺蛳捉鱼,样样业务都精通,袖子一捋就化身女侠,最辉煌的一笔是把巷口林大妈家那位老是欺负路招弟的林小胖揍得哇哇大哭,弄得人家后来一看到她身影就绕地跑。
有时候,还真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啊。
日光渐渐变密了,外婆也有些昏昏欲睡,三人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路家今天有天大的好事,陈年也难得可以过去蹭吃蹭喝,大概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觉得今天舅妈脸上的笑容比过去十年都要多,对她也是热情如火,弄得她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奇怪的是,舅舅看起来就没有那么欢喜,反而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不过也是,人心都是肉做的,到底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现在路招弟要离开家了,他心里肯定多少会难过。
路招弟也很少说话,和陈年目光对上,她也只是笑笑。
陈年心想,她此时心里估计还大乱着呢,将心比心,要是相同的事落到自己身上,肯定一时间也无法接受。
饭桌上,苗凤花说起把路招弟捡回来那会儿的事,“当时她身上烧得滚烫,小小的一个人儿趴在我怀里,手指还轻轻地勾着我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