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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古城在战火中保留了下来。
改朝换代的混乱血腥往事已经在满地的庄稼重新茂密而旺盛的生长起来之后变成了脆弱的旧纸,被人们烧成了灰烬,丢弃在记忆中。也许很多年后,经历了那些事情的人都变得苍老,他们会在茶余饭后偶尔的时间空隙中窥探旧事,只是不是现在。
女人出门淘米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皂色的衣服上有风尘,可是衣料子却是暗隐的华丽。
男人有一双罕见好看的眼睛。
“大嫂,问一下,周家的大宅怎么走?”
男人说的是北方那边的话,脆脆的,很好听。
女人用湿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河,“看到那座小桥没有,过了河,再过了桥,前面一直走,你能看见写着连中三元的牌坊,那就是周家的大宅了。”
男人道了谢,这才走了。
其实,他知道路,只是有些近乡情怯,想要做些什么。
不知道,那个人是否还记得他,是否还想见到他,是否,依然爱他。
那条河真好看。
薄冰下面是潺潺流水,古老而精致的石桥横亘在河水之上,深秋的雨似乎可以把石板路打透了,鞋子踏在上面的确有惊心动魄的清淡。
龙泱看到了,也闻见了,空气中似乎有丁香花的味道,又或者是栀子花,又或者是别的,总是淡淡的香气,好像很多年前就这样。
他手中的十六骨的油纸伞撑开了一方没有雨水的空白。
他敲开了那扇门,里面出来一个很老的老头,看着他。
他说,“走累了,能不能讨口水喝?”
好紧张,好紧张,不知道再见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
天空中的雨水似乎停了,龙泱把伞收了起来。
那个老头颤巍巍的走进去说,“公子,是旅人,他说走累了要喝水。”
“是吗?”
一个清淡的声音,让龙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是他,虽然没有当年的软绵,可是还是他,只是他。
同记忆中的声音一样,不会错的。
他的所有一切似乎都已经刻进了龙泱的生命。
不会忘记。
老护院打开了大门,那个人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办臂的水貂坎肩。
没有少年时候的团团气和当年在新州时候的憔悴,眼前的人斯文俊朗,就是笑起来还是当年的那个样子。
他笑了。
淡淡的。
“没有水,只有酒,你喝不喝?那可是周家特有的状元红,有,二十多年没有喝过了吧,……”
他伸出了手,拉住了龙泱的手。
凉凉的。
此时距离他们第一次相遇,整整二十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