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蓄谋已久的侵略,攻下了周边的一个又一个城池。
所有人都死了,街头卖桂花糕的阿婶,巷尾做烧饼的大叔,来客楼里说书的先生,还有一旁拉着二胡伴奏的瞎眼先生。
全都,死了啊。
还包括那个,住在将军府旁边小巷,总是笑眼弯弯的她。
沧澜军的斥候八百里加急告诉自己说,将军,城,被屠了,没有一个人跑出来的时候,自己还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再说一遍。可是那兵士跪在地上俯地低额,在自己的要求下说了一遍又一遍。可一遍又一遍,都是这么一句话。
真是,太难堪了啊……
春日里庭院开了一树雪白的梨花,夏日清晨巷头飘香的包子,秋日满目金黄的稻田,冬日无银的皑皑白雪。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可陪着她打猎爬城墙,吃包子打雪仗的那些人,怎么能说不在,就不在了呢?
老人们常说因果报应,原玳以前常常不信,可她现在却信了。
她小的时候很调皮,春天一到的时候总爱拿着藤条去抽院里开的很好的花。姆妈一见,就吓唬她,说,世女这么糟蹋这些花,夜里是要遭报应的。花里的妖精会半夜化形,变成人飘进你的房间,狠狠的抽屁股。她听得多了,也不在乎,只对成日里对她说教的姆妈扮个鬼脸,一溜烟的跑出大门去了巷口。
她不知道小的时候做坏事真的有没有妖精来教训她,可她长大了之后杀了人,才晓得真的会有人教训她的。每次驾马出关,她的断浪雪白的刃上,都带着淋淋的鲜血。
有时候在战场上看着一个又一个蛮族人倒在她的马蹄边,她看着那些飞溅出来的血,总在想,故乡的人死去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段肢,割喉,鲜血淋漓,脑浆四溢。
她呢,她是不是也想这些人那般死在刀下。不,不,或许,还要更加痛苦一点。
毕竟,她长得那么美啊。
入军六年,她杀了很多人,打了很多次仗,也看了很多不堪的景象。每次打仗的时候,总会抓有俘虏,里面总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人。而原玳的脑袋里,也总忘不了那个秋天。
那是他们攻破溯北边境望月城的时候,收获了很多东西。被俘虏的将军,男人,女人,都被她关押在城主府里。
那天大风,她从帐篷里出来,正打算亲自去看一看那个战果赫赫的将军。路过关押女眷的房间,却听到女人凄厉的哭喊声,面色一瞬间冷凝。
卫兵一见她的脸色,伸脚一踹,就把门踹开了。大风刮过里,她看着自诩为德行操守一流的华族士兵,一个个的将柔弱无力的蛮族女人压在身,下,正粗鲁的伸手撕开她们的衣服。
衣物被撕裂的声音合着女人们凄厉的叫喊,是如此的清晰。然后,她拔了刀……
在所有卫兵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拔刀,杀掉了那群亲手。段浪雪白的刀刃落在最后一个不守军纪的士兵头颅上,喷涌的鲜血将她漆黑的铠甲冲刷了一遍。
在那个士兵,缓缓倒下的时候,她看到那个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那是个很漂亮的蛮族女人,穿着的样式好像是个贵族。她的衣服被撕开了一半,露出雪白的胸脯还有修长的大腿。猩红的鲜血落在她的身上,雪白的胸脯上还有一条缓缓流淌的鲜血。
她长得很漂亮,只是脸色苍白的半靠在桌面上,微微放大的瞳孔显得毫无生气。看到她的第一眼,原玳差点以为她死了的。
可她还没有死,因为在原玳把大氅脱下来包裹住她的身体时,她纤长的睫毛动了一下。似是活过来一般,那个女人在她的怀里轻轻的颤抖,轻笑了一笑,对她说一句话。然后一把推开她,拔出她的刀,毅然决然的抹向自己脖颈。
鲜血喷涌,溅了原玳一脸。她呆呆的看着一个在她眼前自尽的女人,好像在看一朵凋零的花,凄美的让人绝望。
这是死在她刀下的第一个女人,也许是最后一个。
后来,原玳按着发音将那句话询问了一遍自己的翻译官,才知道,那个年轻漂亮的蛮族少女说的是什么。她说,谢谢……
因为杀人这件事,在帝京的朝堂上,自己被弹劾了。因为死去的士兵里,有几个是大楚贵族的儿子。但一个月后,初城传来被屠戮的消息,那些贵族们再也不能够把重心落在这件事情上了。
后来她时常在想,这就是报应。
原家在峡龙关杀了几百年的人,总有一天还回来了。他们家,几乎每代都是单传,传到最后一个人时,还被屠了城。
华族的士兵在草原糟蹋溯北蛮族的女人,那么蛮族的士兵也总有一天会践踏回来的。
故城被屠之后,她常常会做梦,梦里都是刀刃和鲜血。那些被她杀过的蛮族人,经常出现在她的梦里,用相同的手法被她再杀一次,直到后来,那些死在她刀下的蛮族人,渐渐变为了熟悉的故城人。
故城的人,在梦里,一个又一个,死在她的段浪刀下。也包括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少女。
更多的时候,她会梦到那年秋天死在她刀下的女人,甚至于会把眉眼弯弯的少女和瞳孔放大的苍白少女重合起来。每次梦到她,总会在刀刃架上她的脖颈时,听到那年墙角白雪皑皑时她握着自己的手,轻声说的话。
她说,阿玳,要回来啊,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可是,这个漂亮的少女是个骗子啊。就好像每次都眉眼弯弯笑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