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儿不好意思。
青帝故作惊讶:“好你个小判官,拐走了本君的花名册。”
崔珺歉然道:“我马上还。”开始在袖子里翻找。
青帝开怀一笑:“逗你的,花名册你留作纪念吧。”又补了一句:“那可是本君亲手所撰。”
既是亲手所撰,自然对每个姑娘都熟稔于心,那秋香阁甚大,那本花名册亦不薄,这位帝君,也太——太沉迷欲而不加节制,只怕有害于修为。把修为虚耗在这种事情上,又哪像个帝君该有的样子。崔珺心下暗暗感叹,却又无从说起。终于决定继续先前的话头,说:
“小仙之所以来人间,起因是发现有个凡人凭一枚青鳞延长了数十年寿命。”
青帝只懒懒地说:“是吗?”
“小仙经查访而知,君上在三百年前曾受一名凡人救助。想必当时修为大损,伤势极重。”
青帝并不反驳,可见是默认了。
崔珺便继续道:“小仙揣度,仅仅三百年时间,或许足以使伤势痊愈,却不足以使修为恢复。”
青帝语气轻松:“小判官十分聪明,说得不错。”
崔珺忍不住道:“既是如此,君上就该修心养性,而不是纵|欲无度。”
对于崔珺的耿直进言,青帝是有些讶异的,这个小判官,竟是真心地关心自己么。口中却只是淡淡地说:“本君心里有数。”
崔珺待要再说,青帝却抬手制止。
崔珺只得沉默。两人一时无话,过耳只有风声。
“我那青鳞倒隔了三百年才用上。”青帝主动开口,没话找话。
“这里头却有个故事。”崔珺回应。
“你说。”青帝兴味盎然。
于是崔珺把先前萍水村女修士和青年的故事讲了一遍。
“是个情深义重的好故事。”青帝啧啧称赞。
“三百年前,君上却是为何受伤?”崔珺适时发问。
青帝沉吟了一会儿,慢吞吞道:“实在那几个妖崽子太阴毒了,不然本君岂会着了他们的道。”
“什么妖崽子?”崔珺追问。
青帝扁扁嘴,“天庭决意封锁妖界之后,众妖多有不服,大大小小动乱了很多次,本君全都一一摆平。谁知有几个最顽固的妖崽子佯作顺从,却深谋机巧,全部拼上身家性命,给我设了个大套儿,当封锁顺利完成之际,本君一时放松,就中了他们的套儿。好在本君的命硬实得很,不过伤得重了些。”
崔珺深知要维护好帝君的尊严与骄傲,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是个怎样的套儿?”
青帝面上闪现一丝痛苦之色,冷哼了一声:“那几只妖崽子暗自布好了血阵,决意以血为咒,以命为誓,拼尽修为命力,要置本君于死地,本君大意入了阵,再逃出时,就只剩小半条命了。”
崔珺心中暗道,帝君身为百兽之主,亦是众妖之主,却被妖族如此怀恨,如此背叛,恐怕那伤口不止在身上,亦在心上。面上却硬撑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直让人更为她心疼不已。崔珺这般思来想去,一时竟也无话可说。
青帝却转着另一种心思。当年她逃出血阵之时,身上仍带着一道血咒。反叛妖崽子中的两位,狐族首领和蛇族首领,各以其族内千万年的血脉传承——狐之媚,蛇之淫——合作制造出的玩意儿。
血咒的效果自然也体现出这两族的特色来,在血咒最强大的时候,青帝不过是个情事之中不可自拔,由于纵|欲过度,根基受损,修为不进反退,再次陷入危急。此时幸亏有好友东华帝君相助,才稍稍制住那恶毒的咒术。到如今,她与那血咒斗智斗勇三百余年,方能把发作时间控制在夜间五个时辰,修为也有所恢复。
其实此前她与东华已经找到了解除血咒的方法——杀尽狐蛇两族后裔,这也是唯一的方法,因为血咒是与两族血脉相连的。但青帝自然不可能为了一道要不了命的咒术,就拿两大妖族千百性命开玩笑。
于是她对那道血咒日益地安之若素了。再者,她渐渐变强,血咒渐渐变弱,她自信有一天能完全制服它。
话虽是这么说,青帝对此事却没有其声称的那么豁达。她知道此事不可能完全瞒下来,但是血咒的部分,除了她自己与东华之外,绝不能让第三人知道。毕竟fēng_liú好色是一回事,对情|欲失去控制就是另一回事了。她好歹是一尊上神,还是要脸面的。这自然是自欺欺人之举,但谁又能否认,有时候连上神帝君,也需要一点自我催眠来度过每一天呢。
☆、外篇判官和帝君(四)
当时青帝一心想转移话题,又想转得熨贴自然,不动声色,其实是多虑了。因为崔珺自觉戳到了帝君的痛处,心内千回百转的,也是极力地想找些别的话说。两人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小判官——”
“君上的女儿——”
两人相视一笑,青帝心想我是上神,要礼让后辈,崔珺心说,我是小辈,该让帝君先说。于是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青帝先开了口:
“小判官是喜欢人多些,还是喜欢鬼多些?”
崔珺心说,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口中应道:“人和鬼,不都是一回事?”
青帝道:“此话怎讲?”
崔珺很笃定地答道:“人死为鬼,鬼生为人,只是同一魂魄的轮回往复,又有什么不同?”
青帝失笑:“如此想来,你必是个不通人情的铁面小判官。”
崔珺捍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