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沅对于有同龄女孩儿作伴是欢迎的,但心中却也警惕:“刚刚雪儿说请柳如是来,娘您还担心他监守自盗呢。怎么这会儿,娘您也给我推荐起什么姑娘来了?”
班主倒也没有不好意思,解释道:“却是雪儿的作为提醒了我。”
“提醒?”
“是的。这几日娘正在为一件事烦恼,正没有主意。刚刚雪儿说要请人陪你,并且给你做个西席,确实提醒了我。”
“娘亲为甚么烦恼?”
“你可知道董家绣庄?”
“当然知道。董家绣庄怎么说也是两百年的老字号,活计十分精细。如果沅沅没记错,梨园姐妹们身上的衣服,除了个别是自己私下购置的,大多都是统一在董家绣庄订制的吧?”
梨园相对于半塘,相当于培训基地和营业机构的区别。开门唱戏是有的,甚至有人延请,也登门演出。但是皮肉买卖,在这里是禁绝的。如果有人赎身,梨园自然不会跟银子过不去。但是只想短期的皮肉交易,为防止带坏了风气,是被严厉禁止的。这边毕竟孩子太多,如果有人偷尝jìn_guǒ,将来梳笼时,谁还肯出大价钱?
正因如此,梨园的少女们除了偶尔登场时得几个赏钱,是没有一对一追求的恩客的。
像花雪之前那般能够三天两头到梨园探望陈沅,对于其他人来讲是根本不可能的。花雪完全是凭借先生跟班主之间的关系才得以如此,梨园上下皆知班主对花雪的放纵,早就见怪不怪,并不阻拦。后来花雪打上幽兰馆的事情,除了被找去制止花雪发狂的陈沅以外,梨园这边是一概不知的。而且即便知道,班主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阻拦。
当然,耐不住寂寞,可以去半塘接客,这种要求,梨园还是很通情达理,很容易答应的。
没有单独的恩客,梨园上下的衣食自然是统一采买,其中大部分绣品,正是采购自董家绣庄。
班主点点头:“雪儿也是,都不知道给你买新衣服。你这身衣服,竟还是梨园的款式,也是在董家绣庄订制的。”
花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听到的便是这一句,暗骂自己愚蠢,赶紧回到:“是孩儿疏忽了,只觉得无论什么衣服姐姐穿起来都显得那么漂亮,倒是忘了给姐姐购置新衣。”
陈沅心中窃喜,为花雪辩解道:“这倒是娘亲错怪雪儿了。雪儿他衣服不穿破从来是不知道给自己买新的的,哪里想得到给我买新衣?我却也没有这方面的偏好,女为悦己者容,只要在雪儿眼里我还是漂亮的,我穿什么衣服又有什么所谓?”
班主对他们花式虐狗表示无奈,扶额告诉自己没有看到,继续道:“董家绣庄虽然还照常经营,但其东家却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陈沅对于班主推荐的人选,心中有数,比绣工,同龄何人能跟董家小姐比?只是不知这董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嘴里却是问道:“什么麻烦?”
“董家是苏绣世家,但一直人丁不旺,这一代更是只有一个千金。前年,董家掌柜撒手人寰,便只剩下孤女寡母,支撑家业。董夫人白氏的父亲是个落魄秀才。她自小跟父亲学了满腹经纶,经世济民的能力没有,但吟诗作对的本领不缺。嫁人前,跟娘是极好的闺蜜。嫁人后,娘也经常和她书信往来。逢年过节,也相互探望。但自丈夫离世,白氏不愿在城中的旧宅中继续住下去,睹物思人,倍感悲伤。于是花了一笔钱,在半塘河滨筑下了幽室,带着女儿隐居其中,过着与世相隔的恬淡生活。不仅绣庄的事全委托伙计去掌管,就连跟我们这些闺蜜的来往,也几乎断了。她那幽室跟幽兰馆近在咫尺,这两年却几乎从未与我照面。若非我一直让人盯着,恐怕还不知道她家出了乱子。”
花雪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乱子,这桥段太明显了,当下插言道:“是伙计侵吞了绣庄的钱财吧。既然说是乱子,是不是还账目亏空,欠下了高额债务?”
班主惊奇的看向花雪:“雪儿你自称料事如神,倒也不算吹,正是你说的那样。”
花雪却问:“绣庄的账目往来,就算做得再假,顶天了能欠多少银子?一两千两?这对你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吧?娘亲帮她还了不就行了?”
班主点点头,又摇摇头:“钱虽然不少,但对娘我来说却算不上什么。而且娘发句话,也没有几个敢去催债。但是麻烦的是,白氏母女,皆是刚烈高傲的性子,不愿意受人恩惠。白氏因为丈夫离世,本就心中郁郁,如今又被伙计伙同外人欺凌,当下一病不起。董白,也就是董家千金,这些日子为母亲看病,已经将手里银子花的所剩无几,白氏的病却还没有太大起色。如果我不出手帮忙,说不得过几日她就得把自己给卖掉筹钱。我可以让人不去逼债,难道还能逼人免费给她看病?”
花雪点头:“娘亲倒是可以帮她把药费付了,但是想瞒过她,却不容易。到时候说不得还落下埋怨,升米恩斗米仇,此法倒是不太合适。”
陈沅问道:“娘说受到雪儿启发,想必是想让我们请她来教我刺绣。到时候我们自然要奉上束脩,此乃天经地义。至于交多交少,却完全凭我们心意,交的再多,她也不会不好意思是吧?”
班主亲昵地点点陈沅额头:“还是好女儿知道娘的心意。不过娘建议你请她来,倒不只是可以教你刺绣。董白出生后,白氏视若至宝,取号青莲,悉心传授,诗文书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