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城中这些流民间渐渐流传起救灾活菩萨的称号来。
顾思杳更将这些流民笼在一处,青壮年男子每日出外,将城郊的死尸及洪水冲来的牲畜尸体焚烧掩埋。那些老弱妇孺,在庄子上日日架起大锅,烹煮灾民的衣裳铺盖,并做些针线杂活。
这些灾民既免于饿病,又有事可做,且顾思杳承诺,待水患退去,便雇他们到货行书院等处当差。如此一来,人心大定,江州城比起旁处,灾患疫情要轻的多。
皇帝南巡一路过来,见多了各处贪赃枉法贪墨朝廷救灾银米的官吏,早已怒火炽盛,到此地见了这等景象,自然龙心大悦。
玥嫔听得频频蹙眉,说道:“这般说来,这顾世子倒是个治世的人才。这样的人为齐王笼络,委实棘手。”说着,又看向怀王:“你的意思是?”
怀王挑眉道:“不能再拖了,既然太子已然式微,趁势铲了他,再拔掉了齐王,余下那个毓王,根本不足为惧。”言罢,便盯着玥嫔:“你那边预备的如何了?”
玥嫔面色微白,双眸微有泪光,却还是笑道:“只要能帮上你,我们母女,怎样都可以。”
第154章
入夜, 月上中天。
姜红菱坐于梳妆台前,看着窗外的月色, 心中七上八下。
她被柳贵妃强行留在这行宫过夜, 除却自己带来的贴身侍婢,周遭尽是陌生的人事, 人生地不熟,心底着实的不踏实。
柳贵妃的意思是再清楚不过的, 她要顾思杳求娶端阳公主, 好将侯府绑死在齐王这条船上。
然而顾思杳又做什么打算呢?
一整日都见不着他,身边也没有个可以商议的人, 与柳贵妃母女两个虚与委蛇了足足一日, 现下她着实有些神思乏倦。
正当她出神之时, 忽听如素说道:“公主来了。”
姜红菱微微一震, 连忙起身,回头果然见端阳公主俏生生走进门来。
已是入寝时分,端阳公主换了一身月白色寝衣, 面上脂粉已然卸去,倒是显出了些清水芙蓉的雅艳来。
姜红菱不知她来意,迎上前去,面上浅笑道:“这个时候了, 公主还不睡么?”
端阳公主说道:“行宫不比宫里, 各处都有想不周全的地方,不知夫人住的习惯不习惯?若是有什么不到之处,夫人别客气, 只管说来。”
姜红菱连忙笑道:“娘娘和公主都很照顾妾身,公主当真是客气了。”说着,便请端阳公主落座。
端阳笑了笑,垂首捏玩着鬓边散下的几缕发丝,神情里似是欲言又止。
姜红菱看出来,心中微有几分奇怪,但料想她必定是有话要说,碍着有人在,不好意思开口,便将身边的婢女随意寻了个由头打发了出去。
那端阳公主见无外人在眼前,方才细声细语道:“我有句话想问夫人,但请夫人不要笑话我。”
姜红菱心里狐疑,嘴上说道:“公主有话但将无妨,妾身不敢笑话公主。”
端阳正欲张口,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出声,颊上倒浮起了两抹红云,忸怩了半晌,方才问道:“敢问我母妃是不是……是不是和夫人说过什么?比如……我的婚事?”
姜红菱不料她竟当面问起,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说道:“不错,贵妃娘娘是有这个意思。”
端阳闻声,默然不语,半日又问道:“那夫人的意思呢?”
姜红菱既不知这端阳公主打的什么算盘,又不知是不是柳贵妃打发她来探问的,心中纵然是一万个不愿,口里的话倒还是软和着:“若真能得公主下嫁,那是寒门有幸,蓬荜生辉。然而公主金枝玉叶,这江州远离京城,公主远嫁至此,怕公主受了委屈啊。”
她晓得这端阳公主是柳贵妃的掌上明珠,白日观其言行,平素必是被娇生惯养的,若要叫她远离皇宫,受这远嫁之苦,她十之八九是不愿意的。
果然,端阳公主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些不情愿的神色来,迟疑了片刻,方又小声说道:“那我同夫人说句悄悄话,我心里也不情愿的。那位顾世子,我不大中意他,更遑论要嫁到江州来了。”
话至此处,她随即又说道:“既是这样,那明日可否请夫人同我母妃说说?”
姜红菱便笑问道:“公主身份尊贵,若是我又或者是世子去回绝,未免冒犯了天家尊严,亵渎了公主。公主既然不肯,还是亲自向贵妃娘娘说明白的好。贵妃娘娘疼爱公主,想必不会让公主受了委屈。”
那端阳公主闻言,小嘴一嘟,倒是有几分俏皮可爱,抱怨道:“我要同母妃说,可母妃根本不听我的。往昔也有过这样的事,母妃总说我孩子心性,不懂事。我怎么就不懂事了?这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自然要挑自己称心合意的人嫁了,你说是不是?”
姜红菱微笑道:“你说的很是。”说着,心中忽然一动,略一思忖,又笑道:“公主虽说是贵妃娘娘的爱女,但这婚事,到底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