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了风,春天的风总是比其他季节要多,而且这又是在野地里,山间的风吹过空荡的庭院,发出呜呜的象呜咽一样的声音。
秋秋披上斗篷,去玉霞真人那里看了看。玉霞真人和几个同来的女弟子歇在一起,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就怕她万一有什么需要人照应的时候身边没有人。
玉霞真人靠在榻边,已经睡着了。她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皱,面色苍白,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修真的人应该已经不惧寒暑,可是玉霞真人身子半蜷着,紧紧裹着一床薄被,看起来就是畏缩怯寒的样子。
秋秋轻手轻脚从屋里出来,迎面遇上了纯玉。
纯玉手里在端着茶,低声招呼她:“秋掌峰。”
“真人的事这些日子也让你们费心了。”
“这是该当的。秋掌峰喝杯茶再走吧?”
秋秋点头说:“好,那尝尝你的茶。”
纯玉邀她坐下,先烫了杯,然后斟了两杯茶,把一杯放在她面前:“水是院子后面的山泉水,茶叶是从咱们那儿带来的。”
秋秋对茶是没什么讲究,但是在这样的晚上,热热的茶喝下去,暖的不只是肚子。
门边有人探了下头,云眉笑眼弯弯:“秋掌峰,纯玉师姐,你们在这儿偷吃好茶也不招呼我一声。”
纯玉笑着说:“还以为你们歇下了,过来尝尝吧,这泉水泡出来的茶很不错。”
云眉过来也坐下,纯玉给她也倒了杯茶。
虽然是师姐师妹,但是纯玉和云眉年纪差得多。这也是常见的事,同一师门里。师兄弟之间有时候悬殊极大,就象秋秋和静心这样,大弟子和小弟子,简直象两代人。如果过些年,玉霞真人再收了只有几岁大的徒弟,那秋秋一样多了象晚辈一样的小师妹。
云眉两手捧着茶盏,先深吸口气闻茶香,然后抿了一口茶,半仰着头,眯着眼:“真是好茶。”
“这几天累坏了吧?”秋秋问。
云眉摇头:“没有。我打小就听说中原。可现在还是头一回来呢。可惜现在不凑巧,赶上魔物作乱。等赶明封印了魔物啊,我可要在中原好好逛逛,我还要去京城,看看皇帝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秋秋想。这把封印魔物说得跟吃大白菜一样。
等将来经历得多了,受过伤。遇到了挫折。可能她就不会这样想了。
但现在这很宝贵。
在最初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这样勇气的过人,纯真而无畏。
云眉压低声音说:“刚才我听见邓师兄和翟师姐在后头说话。”
纯玉摇头:“他们整天都没法儿在一块儿,好不容易凑到一起说两句话,你还不让他们清静,真不应该。”
听起来这两位是一对有情人。
云眉说:“我没凑到跟前啊。我从后头经过,听到他们在说话,我就绕到另外一边的门进来了。你真不想知道他们说什么?”
纯玉到底也有好奇心,一时又拉不下面子说想知道。秋秋笑着看她一眼,问云眉:“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邓师兄劝翟师姐回去呢,说前路太危险,让她这两天就找个借口回去。”
纯玉忍不住问:“那翟师妹怎么说?她答应了吗?”
“没有。她说动身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怕死她就不会来了。他在哪里,她也肯定会陪着他的。再说,一众同门都在想着怎么除魔卫道,她在这时候打退堂鼓,别说对不起旁人,也对不起自己。她要真转身逃了,那下半辈子她都要为此后悔,为这个看不起自己。”
纯玉静了一会儿,才说:“翟师妹说得是,那邓师兄又怎么说了?”
云眉摇头,一摊手:“我不知道啊,我就听到这儿,走远了就听不到了嘛。”
秋秋忽然听到里屋好象有些动静,她站起身来,云眉和纯玉两个也住了口。
秋秋看了一眼屋里,玉霞真人并没有醒,窗棂被大风吹得喀喇喀喇响。她走去,把那响个不停的窗棂扶了一下,扣紧窗闩。
等她再出来,云眉关切地问:“真人她没事吧?”
“还好。”
喝完了茶,她们就分开了。
早上出了一件小小的意外。
有个弟子说是晚上打坐时岔了息,伤了元气,现在已经起不来身了,只怕不能再和众人一同上路。
这件事耽误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那个弟子如果坚持不能上路,还得安排一个人陪他回九峰。
事情怪就怪在这里,那个弟子说不必人照应相送,他可以一个人乘飞禽回去。他的师兄平时对这个师弟十分照应,现在居然对身体抱恙的师弟也表现得漠不关心。
其实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差不多人人心里都有数。
临阵脱逃这样的事情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会发生,一点都不新鲜。
只不过秋秋觉得这个弟子未免胆子也太小了,现在还没真的遇上魔物,他就打退堂鼓了。不过再一想,他现在知难而退也许正是时候。真等到和魔物正面遭遇开掐了他再跑,没准儿会拖旁人的后腿,甚至影响大局。
她只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剩下的人的士气。
溃逃这种事情通常是有传染性的,只是需要一个带头的人,后头就会有别人跟上他的脚步仓惶逃离。
但是在曹长老当着众人的面询问,有哪个弟子想要送那个身体抱恙的弟子回九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也许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