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可许满仓并不知道自家娘亲的用心良苦,从穿上这生麻布的破衣服到进来灵堂,他就一直嚷着要换一身跟姐姐妹妹们一样的好衣服。
六姨娘好说歹说才哄好了他,却见其他姨娘都捂着嘴乐不可支看笑话,不由地气急攻心,险些就要站不住。
叶樱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弟弟小一岁的许满仓,他也不是真傻,只是从小被许老太太当做心肝捧着,护得太好,白长了个头,这心智却发育得慢,还如同小儿一般。六姨娘惨白着一张脸,他却还在皱着眉头一门心思扯衣服上的线头。
叶樱见他帽子上钉着一个粉白的棉球,莫名有些滑稽可笑,便心中好生感慨——地主真惨啊,总有个傻儿子。
这般想着,许天平一群人总算跪成了一堂,赵来福朝叶樱递了一个眼神,开口便唱。
叶樱听他唱的是《抱娘恩》,果然是有套路可循,俱是细说家中老娘为儿孙辛苦操劳云云,从黄花闺女出嫁唱到了身怀六甲,又从做月子苦唱到了洗尿布,大抵是寻常女子的人生历程,真真是万分感人,叫人悲从中来,一时之间许天平不禁痛哭流涕,诸位姨娘也跟着嘤嘤嘤。
却是不知,她们哭的是老太太,还是自个儿。
耳朵边俱是一阵一阵的哭声,叶樱也莫名有点悲伤,她的古代生活怎么可以这么丧。
跪在前面和赵来福搭腔唱和的李向,留意到叶樱哭了片刻还没有唱词,背在后面的手扇了扇,示意她赶紧开口。
叶樱一咬牙,便也豁得出去——
“娘啊娘啊,你去了何方,家中到处都有野狼,让我像只离群的羔羊……”
“娘啊娘啊,你去了天上,眼见相公又想添房,让我免不得又想起娘……”
这是她方才想好了的词,唱的是悲催的夫人柳氏,不仅顺口,还能跟上二胡的节奏,在旁的吹拉弹唱和哭声中,也不如何突兀。
却说许天平再伤心,到底一把年纪了,平日里又不节制,这身子骨不济,哭了半晌便是气喘吁吁,声音越来越弱,只是苦于那些来得早的亲朋好友还在围观,不得不苦苦坚持。
更不要说那些原本就过惯了娇贵日子的姨娘,眼下都要没声了,被许天平一瞪,复又掩面嘤嘤哭泣,只是声势也大不如前。
故而,原本浑水摸鱼的叶樱,声音就越发清晰起来。
眼下她正唱完了那句“多么想娘再唤我一声,帮我驱走这冬日的凄凉”,又倒回去唱开头两句。
这柔柔凄凄的声音却唱着夹枪带棒的词,就跟针尖儿一样,扎在了许天平的心口上,只是他也不好发作。毕竟哭丧唱的就是自己的不孝倾诉自己的委屈,毕竟叶樱唱的也都是实打实的真话,毕竟他原本想过了年再纳一房小妾,只是柳氏不依不饶罢了。
此番一个小丫头竟然敢这么唱,莫不是柳氏借机敲打他?转过头去看柳氏,果然见她面上容光焕发,脊背挺得笔直,心情极为舒畅。
此时的叶樱正在绞尽脑汁想唱词,一直到下午领工钱,才知道自己无意之中讨了柳氏的欢心。除了原先的五百钱,柳氏还专门叫婆子送来一个鼓鼓囊囊的素布荷包,说是打赏,当然这是后话。
哭了约摸一个时辰,许天平再也撑不住,黄天师也很懂得见机行事,便找了个空当暂停歇息,并告之许天平,只需要留下来几个人轮流哭便好。
许家除了钱多地多,也就姨娘多,许天平一听,果然吩咐姨娘们轮流值守,便领着儿子自行去了。只是那些个姨娘,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没有一个不想着捡便宜偷懒的,眼见着要中午了,客人都去了饭厅,便各自找理由也跟着散了。
黄天师一众人,在许家办丧事期间,吃住都在许家。因着叶樱跟他们目前算是一伙,也一同吃饭,中午便不回去。
黄天师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天师,即便不是什么贵客,许天平也吩咐了人好吃好喝伺候着。只是到底是白宴,并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大多是素菜和素肉,便是有猪肉也是剁碎了包进包子里。
大抵是物以类聚,人以穷分,忙了一上午的众弟子,个个都“穷凶极饿”,是以吃饭基本靠抢。叶樱凭借着灵活的小身板,勉强吃了个饱,简直要泪流满面——好歹不是稀粥了。
倒是赵来福,别看他身材浑圆走路要喘,坐在桌前却手疾眼快,专门夹那菜里少有的肉,最后还抢了两个白菜猪肉包子,偷偷塞了一个给叶樱。一想到家中还有个弟弟在喝稀粥,叶樱道了谢也就大方接下。
叶樱找了个角落,偷偷摸摸用手帕将肉包子给包了起来,正往怀里揣,就看到地主家的傻儿子许满仓憨痴痴地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就是因为看历史书的时候,看到古时候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