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郑天雄不在屋里。一个吞吞吐吐的声音说:「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我忽然发现里屋的门没有关死,留了一条门缝,我刚好可以看到站在桌前的
女人。那是一个端庄美丽的女子,穿着非常普通,甚至刻意弄成破旧的样子。但
普通的穿着掩盖不住她美丽的容颜和高雅的气质。看她的样子年龄应该和肖大姐
相仿。一个疑团升起来:她怎么会是小吴的母亲?同时也升起了一个希望:也许
弄错了,是一个根本不相干的人。
那女子很执着:「可以让我见见牛军长吗?」
门响了,进来的却是郑天雄。
他朝着那女子皮笑肉不笑地问:「程大小姐?」
那女子皱了皱眉头道:「我告诉过你,我姓吴。」
郑天雄抄起桌上的报纸假装看着说:「吴程颖蕙?」
这回轮到那女子吃惊了:「你怎么知道?」
郑天雄得意地一展报纸:「程小姐上报纸了。」
那女子不相信地接过了报纸,看了一眼标题,呼吸立刻急促起来,脸变得煞
白,美丽的大眼睛流露出一丝焦虑。郑天雄早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搬过一把椅
子放在女子身后,女子好像一下就累了,腿一弯就坐下了。
正在此时,门被推开了,牛军长慢条斯理地踱了进来。吴夫人看到牛军长,
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牛军长看了一眼郑天雄,又看一眼吴夫人,恨恨地说:「程
大小姐好大胆子,现在还敢来见我?」
吴夫人理了理散落的鬓角,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牛军长,
牛程两家从前有些嫌隙,我们程家确有过分的地方,我这里给你赔礼了。我知道
你一直在找机会报仇,我现在把自己送上门来了,要杀要剐凭你处置。不过我求
你放过我的女儿,她还是个孩子。」说着,吴夫人竟有些哽咽。
牛军长看了郑天雄一眼,突然提高了嗓门:「二十年前的账咱们慢慢算。你
的女儿?你告诉我谁是你的女儿?」
吴夫人的眼圈有些发红,她强忍住说:「吴文婷,我打听清楚了,她就在你
手里。」
听到这里,牛军长无赖般地笑了:「啊,原来那个小女共军是程大小姐的女
儿,是吴仲明的女儿?这就是你们作父母的不对了。老吴事主不忠、见风使舵、
卖主求荣也就罢了。他投共不会没他的官作吧?何苦把个花朵般的女儿,小小年
纪就送进共军文工团,给人家共产共妻。」
见提到小吴,吴夫人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她正要分辩,牛军长截住她
的话头继续说:「共军的文工团就是公共厕所你不知道吗?我把她救出来的时候
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听说还不到十四岁。」
听到这些,吴夫人的脸变得惨白,她猛地摀住脸,眼泪止不住地顺着手指缝
流下来。我听出来了,牛军长专门拣最剜心的话,说给吴夫人听,要把她彻底击
跨。这一定是郑天雄出的坏主意。牛军长的诡计显然生效了,吴夫人再也无法保
持平静,她放下手,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牛军长问:「牛军长,可以让我见
见文婷吗?」
牛军长好像没听见吴夫人说什么,忽然指着郑天雄打哈哈说:「来,我来给
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政战部主任郑天雄,郑主任;这位呢,是我的老朋友
的太太、老对头的女儿,程颖蕙,吴太太,长沙城里第一大美人啊!」
吴夫人对牛军长这种无赖的态度显然无可奈何,几乎哭出声来:「牛军长,
求求你,让我见见文婷吧!」
牛军:「吴小姐现在很好,你放心。她现在
是在自由世界里,她自觉自愿地全身心地为国军服务,为*敏感信息过滤*复国大业服务。」
吴夫人听他漫无边际的高谈阔论,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声音说:「文婷还小,
不懂事,请牛军长放过她。」
牛军长笑眯眯地说:「小是小,不过可顶事了,哈哈。」吴夫人意识到了什
么,脸一下变得通红。
我眼看着这个美丽的妇人、好朋友的母亲一步步走进毫无人性的野兽给她设
好的陷阱,真是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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