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将军该有的戾气。秦桓笑道:“叫你来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同你说说体己话。此处唯独你我二人,你只当朕是你大舅子就是,何苦如此?”顿了顿,“婉儿临盆在即,你多陪陪她,女人生孩子皆是凶险,她又是第一胎,保不齐心中害怕,多多宽慰她,别让她有心理负担,到时候反倒招致不顺。”
“臣明白,谢陛下关心。”卫珩只谢了秦桓,惹得后者笑盈盈的望着他,“卫卿于朕而言是居功至伟的功臣,若是没有卫卿,现下登基的就不知道是谁了。朕心里,当然是极为相信卫卿,也是感谢卫卿的。”
他说得很慢,身为帝王,自然不会当众说出这话来,是以只有在人后才会说上几句。卫珩神色变也不变:“陛下是中宫嫡子,先帝亲封的太子,大熙名正言顺的储君,即便没有臣,如今继位的也是陛下,轮不到罪人秦仪。”
一席话说得秦桓噙了几分笑容,笑容渐渐大了,他朗声笑了起来:“现在连卫卿也会说这等冠冕堂皇的话了,朕记得卫卿当年可是个不善言辞的主儿。”他负手而立,“卫卿成长了不少,现在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婉儿了,朕也放心了。”
卫珩静默不语,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他愈发的沉稳,也学会了与人相处之道,唯独一点,他一直不曾变过,那就是秦婉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秦桓望着卫珩,笑意愈盛,隐隐透出了几分压迫来。当年太子秦桓素来以仁孝温和、礼义良善著称,从未有过这样的神色:“朕当婉儿是亲妹妹,秦仪伏诛,往后不会有人再欺负婉儿了,谁再欺负她,朕就要那人的命。”
“臣也一样。”卫珩抬眼对上秦桓的目光,身上肃杀之意平显,半点不逊于秦桓周身威压,“往后谁敢欺负婉婉,臣也一样会要了他的命,不管他是谁。”
“不管他是谁。”秦桓同样加上了一句,笑容满满的样子俨然是一个年轻帝王的温文尔雅。正说着,外面内侍总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陛下,和宁郡主找陛下和卫将军呢。”
“你去吧。”秦桓淡淡说道,“朕一个人待一会儿。”卫珩颔首称是,临到卫珩出门之际,他又笑道,“卫卿还是朕的大将军。”
“陛下也始终是臣的陛下。”卫珩转身向其一揖,开门出去了。内侍总管也进来,见秦桓笑意不减,低声道:“陛下……”
“他不会说的,婉儿什么都不会知道。”秦桓微笑,“他保护婉儿的心思,在朕之上。”
秦婉在外面刚站了一会儿,卫珩就出来了,将她纳入自己宽大的斗篷:“让你久等了,连鼻子都给冷红了。”
“你同皇兄说些什么?”秦婉扭了扭身子,肚子大得好像一个圆球,显得身材愈发的娇小,“皇兄自己不出来?”
“更衣呢。”卫珩随口胡诌了一句,将秦婉抱得更紧,柔声说,“咱们且先去吧。”
能笑到最后,秦桓又怎会是个一路被秦仪逼到退无可退、甚至险些被刺杀身亡的太子?他是先帝亲自教导出来的,治国经纬、帝王心术无一不精,他不是鱼肉,他是刀俎,秦仪才是那案板上的肉,可笑他毫不自知。
怀中的秦婉笑得很美,因为即将做母亲,她的笑容愈发带有母性的光辉,又因秦仪伏诛,她一直心情很好,让卫珩也很欣慰。大手抚着她后脑,卫珩在她额头亲了亲:“我的傻丫头。”
他知道婉婉从来没有怀疑过秦桓,尽管到了现在,也依旧没有怀疑过。她太相信秦桓了,相信到了不会生出任何怀疑的地步。
最是无情帝王家的道理,在天家的男人身上,从来都是真理。如先帝可以坦然的舍弃儿子,如秦仪可以逼宫气死父亲,如秦桓可以坦然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作出他才是最无力的受害者的假象来。
自秦仪逼宫之后,卫珩就觉得秦桓并不如看来这样的无助。一个能将逼宫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的人,真的会一步步被逼到绝境?答案不言而喻。何况此次对于朝臣清洗如此快准狠,说明谁是秦仪的人,他早就心中有数。
直到卫珩在京中,不经意看到了本该被羁押在刑部大牢的总领太监,一切才算是都明白了。
秦仪身边的总领太监从一开始就是秦桓的眼线,换言之,秦仪的所有计划,秦桓都是早就知道,甚至于一切的计划,都是秦桓有预谋引导秦仪定下的。可笑秦仪自以为自己能够顺利擒杀秦桓,殊不知秦桓在暗处讥笑他自不量力。包括秦仪命人刺杀秦婉、秦仪仿造玉蟾嫁祸卫珩、灭了胡十三满门……这一切的事,都是在总领太监的鼓动之下进行的,换言之,秦桓对于这些事,都是默许且推波助澜的,他一直站在暗处,笑看着秦仪自作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