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酒后吐真言的,秦婉如斯想着,但却愈发不解:“冯姑娘不愿意嫁给皇伯父?”皇帝年轻时是个貌比潘安的美男子,加之又是储君,纵然为先帝所不喜,但朝臣泰半都是站在他这边的,纵然艰难些,但继承皇位是几乎板上钉钉的事。
只怕是这位冯姑娘,对皇伯父是没有一点男女之情。
凤鸾嘴角扯出一个略带几分讥诮的笑容来:“这位冯姑娘说,若要她出嫁倒也可以,除非陛下和皇后娘娘和离,她不做妾。”
秦婉立时语塞,没想到卫珩的母亲和这世上大多数女子都不一样。这世上女人,大多是只要能和自己心仪之人在一起,做妾都可以,更不说皇帝既然倾心于她,来日登基,少说也是个贵妃。这世上多少人家盼着自家姑娘可以做皇帝的妾,卫夫人却并不愿意,此等心胸,秦婉着实佩服。
“皇伯父和皇伯娘夫妻多年,从未红过脸,况且最艰难的时候都是一起走过来的,皇伯父若是和离,那就是没良心。”秦婉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屋中银霜炭烧得爆出响声来,凤鸾静了片刻,旋即笑了出来:“正是如此,陛下怎可能和离。冯姑娘外柔内刚,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从此便再不见陛下,没过上多久,便说了亲嫁了人。那时赵王早已成亲,王妃就是卫家的女儿,卫氏素来嚣张跋扈,太后娘娘很是恼怒。在听闻冯姑娘嫁到卫家去之后,大发雷霆,认定是冯姑娘刻意打陛下的嘴。是以后来……”
“是以后来,卫氏咬定是皇祖母使她小产之时,卫老将军和卫夫人跪在宫门前请罪,被皇祖母认定是冲着皇伯父来的?”秦婉想到上一次皇帝曾说过的事,忙问了出来。凤鸾默认了此事:“这样多年了,陛下未必真能忘怀。”
皇帝自然是不能忘怀的,在碧波池那一日,皇帝吃多了酒,看着卫珩的眼睛还有片刻失神。秦桓曾说过,卫珩的眼睛和他母亲很像,若皇帝能忘记,便不会有这样的举动和神情了。况且,连贴身的玉佩他都给了卫珩,那上面的五爪龙,意为……如朕躬亲。
现下想想,为何自打皇帝登基以来,卫家不被待见的说法便甚嚣尘上。对于娶到了冯姑娘的卫老将军,皇帝能待见才是有鬼呢。皇帝不待见娶到自己心悦姑娘的男人,但是做不到不待见她的儿子。
见秦婉似是陷入了沉默,凤鸾微微笑道:“今日郡主什么都没有问,老奴也什么都没有说。”她这话让秦婉回神,知道因为太后的缘故,宫中对于这件事都讳莫如深,当下点头:“是,我今日什么都没有问,姑姑也什么都没有说。”
见她上道,凤鸾笑得愈发的和蔼,秦婉又忙问:“不知夷光和表哥的事……”
“郡主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太后为何迟迟不允此事。”凤鸾望着秦婉清亮如水的眸子,笑道,“舍不得安定郡主是其一,其二则是舍不得郡主受委屈。”
因为丧母之故,太后格外怜惜秦婉,京中青年俊彦不少,独独温一枫和柳穆清能入她的法眼。她不愿让自己的婉儿有任何可能被委屈的机会,所以在温一枫和柳穆清之间,她更倾向于柳穆清。但又不肯让宋夷光没了幸福,老太太满心纠结,故此,迟迟得不出结论来。
“强扭的瓜不甜。”秦婉何尝不知道太后心疼自己,想到前世皇祖母被人下毒手惨被气死,秦婉便止不住的心酸起来。这辈子,她一定要让自己在乎的人幸福,“皇祖母疼我我知道,只是不必为了我委屈夷光呀……何况,如今表哥既然开了口,若是没有成,反倒是让我和表哥在一起,我何苦让他二人劳燕分飞,指不定还要在背后咒我呢。”
见她说着说着反倒自己笑起来,凤鸾也好笑不已,寻思着也是这个道理,当下决定回去与太后说道说道。打定了主意,凤鸾忽又笑问:“那郡主是如何看待温一枫温大人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秦婉淡淡说道,“温大人在朝堂上待了那样久,绝不是我一个闺阁中人看得透的。”她说到这里,笑着望向凤鸾,“我总觉得万万不要开罪了温大人,否则会连如何死的都不知道。”她说罢,露出几分疲倦的神色来,凤鸾纵有疑惑也不好再问,暗暗将此事记下之后,又嘱咐秦婉好生歇息,自行去了。
看着凤鸾面带疑虑的出去,秦婉微微扬起了笑容。她本就是故意在凤鸾跟前说这话的,她敢笃定,关于温一枫的话,凤鸾会原原本本转述给太后。太后未免自己受到委屈,势必会去查温一枫,温一枫心思缜密,真有什么把柄也早就清理干净了,但最重要的,是太后只要知道自己不待见温一枫,那样就够了。
这样想着,她从袖袋之中摸出方才放进去的纸卷展开,上面字迹疏狂,让秦婉立时心安起来,脸儿红艳艳的,低声骂道:“好没正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