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九引着景秀踏出门,好半天也不说话。
彼时天刚蒙蒙亮,这简陋房舍四周围绕着的萱草,一丛丛被雨水冲刷的晶莹剔透,院子里的月季花也在雨水的滋润下呈现出一片娇姿。
沿着湿润的青石子上漫漫走着,周遭每一棵树,每一条树枝,都是一团团翠绿,经过雨的洗涤,片片树叶,涔涔相滴,展现着明润光泽,在一夜雨后愈发显得无比澄净。
一如景秀此时的心境。
曾九看景秀脸上透着的笑意在踏出门后渐渐化为子虚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沉静,想到房中两人谈笑,他忙问道:“六小姐刚刚都是有意哄四爷开心……”
“不是你让我陪他多说会话吗?”景秀不假思索地道:“他腿上伤痛多是因我而起,想他这一夜所受的痛楚,我该负些责任,能让他舒心笑一笑,暂时忘却腿上的痛,算是我的补偿。”
曾九听后,一股莫名的气躁涌上心头,可气道:“六小姐是个聪明人,四爷看六小姐的眼神,难道还看不明白?”
景秀停下脚,以平稳的目光认真注视着他道:“他是我四叔。”
“六小姐纵然猜不到他是什么人,也早该料到他不是你四叔!”
景秀道:“我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也不想知道。只知道他一日住在玲珑十二馆,我父亲一日喊着他四弟,他就是我四叔,是我的长辈,我们只是叔侄女关系。”
“你。”曾九被她淡漠的话语刺激的有些暴怒,但想到傅四爷,依然对她保持着以往彬彬有礼的态度:“我们四爷不知哪点让六小姐看不上?”
景秀微微蹙眉,好言道:“你让我再说一遍吗?他只是我长辈,我们是亲戚,没有看上看不上的说法,还望把话收回,日后再提休怪我翻脸。”
看她说完这句,果然就板着脸色。曾九大恼,冷嘲笑道:“六小姐横看竖看也不像那种死脑筋的人,还把这些刻板放在眼底?”
景秀叹息一声,揉了揉眼角的困倦,脑海中蓦然跳跃出他温柔的让人沉溺的目光,便使劲晃了晃头,让自己醒神过来,冷然清晰的吐字道:“我不是景沫。”
说下这句,抬脚直往前走,头也不回的道:“前面的路我会走,不劳烦你相送。”脚下又加快了步伐。
曾九听到她决绝的话,气的一跺脚,刚被阿莽烫伤的脚又大痛起来。看景秀走的没影,他顾不得痛,一翻身追了上去,一路尾随跟着,眼见她走出大门,也不再说些话惹她不快。
景秀走出这道门,长长吐了一口气。这一夜在玲珑十二馆,与傅四爷聊起往事,说来多少也有些开怀的释然。毕竟那时说说笑笑,能暂时忘记外头的诸多烦恼。
但踏出这堵高墙,那些开怀全都得抛诸脑后,她该打起精神来,迎接眼前所有困难才是。
回到清风阁,守门的朱婆子见她回来,喜的眉眼带笑:“六小姐回来了!”
这一晚,六小姐不在清风阁歇息,而白苏一晚上又出来好几回,四处探望,面目焦急,她一个守门的妇人也不好多问情况。但见六小姐能平安回来,跟着松了口气。好不容易这清风阁的六小姐能抬起头,她们伺候的下人也面上有光,可不能这关卡有事,自然倍加殷情的关怀着,还问了六小姐要不要通传妈妈去做早膳。
景秀微微一笑,说了声“不用”,径自往里头去。
住在两旁抱厦的丫鬟妇人才刚起来,睡眼朦胧的耸拉着脸,看到景秀走进来,一个激灵提起神。大家都知道六小姐一夜未归,不乏许多担心的,皆上前请安慰问。
听春刚踏出房门,一眼看到景秀身上的衣裳换过,略微惊讶,昨儿早上穿的那件衣裳,还是她熨过,印象深刻,怎么突然换了?等反应过来,她赶紧招呼小丫鬟们去烧水,又让人去内室喊巧娘和白苏,还让妈妈们去备早膳,把这一院子的人遣散了,拉着解秋簇拥景秀进屋。
一晚上未归,又换过衣裳,太会引人往别处想,人多眼杂,有心之人看到传出去坏事。
景秀看在眼底,对听春笑道:“越来越有大丫鬟的风范了。”
听春脸一红,实话道:“都是跟着白苏姐学的。”
景秀颔首,白苏暗中观察过听春和解秋,虽然她们都是从霍氏屋里调过来,但自来了后鲜少再往远香堂去,白苏认为可以信任。
景秀也看得出听春做事本份,虚心肯学,常跟着白苏学东西,解秋贵在机灵,人也豪爽,在清风阁人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