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死忽如归!”
铿镪顿挫之言,如金石之声,在她心中激荡了多年,说完一时豁然开朗。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捂住了胸口,满怀期待盯着德妃。
这样惊世骇俗之言,无论是曹皇后还是何太后,都不会允许她道出。可是她相信德妃不会反对,毕竟,这是带她们赢得马球赛的德妃,这是伴同天子微服亲征的德妃,这是她在后宫中,唯一可寄托以希望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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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令鸢的视线又落回她手上,想起了马球场中喊出的残忍真相,和她委顿在地不甘的嚎啕。除了尹家人,还有不知多少人葬身沙场,迄今也没有魂归故里,更是谈不上报仇雪耻。
身为尹家的女子,已故将领的妹妹,尹婕妤却一心渴望担起这个使命,心心念念想要为尹家,甚至为所有葬身疆场的儿郎们,讨回这口气。只不过她入了宫,逐渐也就死了心。
而如今,远在并州的何贵妃与武修仪,给了她希望,使她奋不顾身想要抓住这一缕光。那自己又怎能让她希望落空。
“这会很难。你知道么?”
不再是尹家府上的闺秀,不再是宫中的婕妤,只是以独立的女子身份出行,甚至建功立业,很难。这一路来,武明贞用的是怀庆侯侄儿的身份,何贵妃借用了何赐学的身份,谢令鸢自己也是借用二哥谢庭显的名头。
可是尹婕妤面无畏色:“我知道。但我不怕。既然贵妃娘娘与修仪娘娘可以人尽其才,臣妾有何不可?论比武,臣妾也不见得比修仪娘娘差。规矩要破,总要有人来试探,臣妾愿意探路先行,头破血流亦无妨。但求才尽其用,能了却家中与北燕的世代宿仇!”
“好,”谢令鸢一锤定音:“你若决意,我便帮你。”
尹婕妤一顿,没料到她应得这么干脆,细长微翘的眼睛睁大,像极了还未出阁时被家中娇养的女儿。
谢令鸢喜欢这样的她,喜欢这样眼中流光溢彩,开始敢说出愿望的她们。
曾经九星因压抑失了本心,才致使落陷。如今九星初亮,也照亮了天下女子之路。她们有这微弱晨星引路,虽依然漫漫修远,那终究是道。
九星,是天下之晨星,是启明之星啊。
她何其庆幸,自己坚持到了今天。
谢令鸢道:“我会帮你求见陛下,请求陛下斟酌此事,愿你了却国恨家仇,了结无数人的宿怨。”
尹婕妤轻轻呼出口气,她握住了德妃的手,倒是不怕僭越了。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觉得自己能被人懂,懂心头堆积多年的渴望与不甘。遇见德妃,又有何贵妃、武修仪等人,这大抵是她人生最大幸事。
殿内角落的陶俑宫灯,映得她眼中闪烁晶莹,手下的温热直传心底,半晌,她道:“谢娘娘体谅,愿为臣妾觐言。无论此事成败……我心里,永远铭感。”
谢令鸢在她肩头拍了拍,目光暖凝,让人安心:“此事,必成——我必助你达成所愿!”
尹婕妤迟疑了一下,有些狼狈地想偏开头,眼睛一眨,有什么干脆利落地滑过脸颊,连痕迹都没有,这才淡淡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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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谢令鸢便向御前传了话,午时萧怀瑾来丽正殿,谢令鸢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神色,倒是挺平静的,没有斥她荒唐——看来是已经麻木了。
军情紧迫时,他用屠眉当过前锋,用何贵妃当过参军领行台录尚书事,带德妃打高阙塞战……突破了这么多下限,天地豁然开朗,再带个能打仗的女将怎么了?
不过,他的后宫,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各有千秋本事不浅啊……萧怀瑾双目放空,麻木道:“朕要先看看,她究竟有否足够的本事。”
毕竟她悲愤雪耻的心情是一回事,兵家胜败乃另一个层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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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尚寝局去紫宸殿问侍寝,萧怀瑾便点了尹婕妤掌灯。翘首以盼的后宫女子们,惊掉了一地下巴。
各宫妃嫔们嗑着瓜子,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尹婕妤昨天刚去找了德妃娘娘,今日她就被陛下临幸了,这能说是巧合么?”
“依我看,这中间定有内情!”
“不管,我们也去找德妃娘娘!”
朱颜殿里暖香浮动,丽妃在殿内走来走去:“兰芳,你怎么看?”
兰芳上前一步:“娘娘,奴婢认为此事必有蹊跷,背后定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丽妃点点头,心下不甘。德妃居然帮尹婕妤邀宠,不帮她!她顿时有种被冷落的感觉。
明明她才是德妃阵营里的扛把子啊!她得找德妃旁敲侧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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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里,萧怀瑾与尹婕妤在空旷的花园里过手。谢令鸢坐在凉廊下看着,心里泛起一阵阵纠结——她到底是盼着尹婕妤胜呢,还是盼着萧怀瑾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