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族至今都在诉苦,要是得知抢他们的人是皇帝,这粮草是不追究呢?还是不追究呢?还是不追究呢?
汝宁侯府从昨夜起就全府戒备。开国时皇族为了慎重起见,宫中禁卫军及京师戍卫都是分散由从前的萧家家臣来领,如方、罗、武几家,汝宁侯一时调不动他们,所以何道庚在昨夜起乱之时,便紧急从潼关调兵回京,想支援何太后。却没想到潼关大军尚未归,宫中岌岌可危的变故却已然烟消云散。
听说萧怀瑾现身宫中,伴同回来的是谢德妃、林昭媛,却不见何贵妃的身影,何道庚眉头皱出川字,这时机却太过敏感不能进宫,他在府中书房来回踱步:“朝廷要变了,后宫也要变了……陛下为什么把韵致留在了并州?”
“谢德妃……谢德妃……”他口中反复这几个字:“恐怕是要越过韵致,得升皇后宝座了。”
何汝岱坐在案后,案几上的金兽香炉袅袅燃着沉香,他半眯着眼,面庞隐在香雾青烟后晦暗不明:“那也得看,朝中的态度。母仪之事关乎国基,又不是天子一个人说了算的。”
坤仪殿由谁入主,那是多方利弊博弈的结果。
----------
夕阳余晖朦胧,将坤仪殿投下了巍峨的倒影,这初春时令,殿外种的春葵花还未开放,枝叶在薄寒料峭的春风中,身不由己地轻颤。
冷寂了半年的坤仪殿,终于迎来了暌违已久的热闹声趣。
萧怀瑾回宫后,先把朝中的事务、最要紧的奏章全部过目,心里有了大概的定断。直到午时尚寝局来问话,晚上是否要哪个宫殿掌灯,他才想起宫中一群如狼似虎的后妃还在等待他的宠幸,顿觉如一群眼冒绿光的母狼在盯着他,头疼不已,便吩咐下去:“传令德妃,在坤仪殿替朕召见六品宝林以上的侍妾,朕晚一会儿过去见她们。”
他的紫宸殿很少允许后妃们进入,迄今只有曹皇后与白昭容进过,大型的见面多是在后宫宴上或者坤仪殿里。
傍晚的时候,萧怀瑾便动身,往坤仪殿走去,心里还在考虑着白天奏章上的事。
并州那边,行台正与拓跋乌拖着;陈留王在长州、中州的进攻暂时停了,他似乎是与北燕达成了什么协议,有监察卫发觉了他们的动向,靠近北燕的五原郡一带近来正在加强守备,距离开战不远了。
他正魂不守舍地想着国事,走到坤仪殿外,还没迈上台阶,就听到殿内闹哄哄的,不时传出轻灵笑声。
萧怀瑾虎躯一震,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支起耳朵——
“德妃娘娘,这并州的小玩意儿糙是糙了点,倒是新鲜,比宫里的还要得趣啊~”
“哪儿能比的妹妹有趣啊,喜欢就好~”
“德妃娘娘,这煌州的刺绣可真有西域风情,跟大慈恩寺的壁画可不一样呢~”
“不如你的风情啊妹妹~”
“德妃娘娘出宫这些时日,遄行劳顿,还不忘给妹妹们带宫外的礼物,如此记挂,叫妹妹们好生感动~”
“我德妃在宫里一日,就记挂你们一日~”
萧怀瑾一脸苍茫:“……”
他想起了那些年,他的后宫被德妃支配的恐惧。
他十分犹豫着要不要此时进门,总觉得自己是个煞风景的,直到李长宁看他在殿外犹豫过久,台阶上踱来踱去,便提醒道:“陛下……”
萧怀瑾一咬牙,一跺脚,往台阶上大步走去,身后跟着宫人唱报:“圣人驾到——”
偌大殿内的莺燕群芳,瞬间安静了下来。皇帝今日传旨,六品宝林以上妃嫔在坤仪殿等候觐见,她们忙梳洗打扮了,不到申时就等在了这里。等了两个多时辰,陛下不来,她们就听德妃说起了外面的事,正听在兴头上,就听到内侍的唱报声,竟然觉得……被打断了很不尽兴,皇帝来的太不是时候。
高大修长的身影,跨入殿内。
当萧怀瑾看清眼前一幕,他的眼睛觉得很刺。
德妃左手拉着丽妃,右手挽着一个婕妤。其他妃嫔以她为圆心,围一圈挨得很近。
由于皇后薨,贵妃不在宫中,所以本只是第三夫人的德妃,如今便成了后宫里最高位,自然是居于主位。只不过谢令鸢谦虚,没有去坐皇后的凤位,而是坐了凤位旁侧的位置。她又不像皇后极讲究礼数,所以那些从前在皇后面前规规矩矩的妃嫔,也都敢稍微亲近她一点。
见萧怀瑾来了,谢令鸢放下茶盏,众妃嫔起身给天子行了礼,萧怀瑾抬手道:“爱妃们不必多礼,平身吧。”
随即走到谢令鸢身边落座,不禁感慨万分:“爱妃们和睦融洽,六宫安宁,朕深感欣慰。”
确实是欣慰的。他总觉得他父皇的后宫当年闹出那么多的事,包括惠帝时期的巫蛊太子案,其实要不是宫里有那么多女人争风吃醋,也不至于乱象频生。而他自己不耽于女色,所以也就不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