擢太医院使任亲王副手,另外仍命太医们日夜驻守亲王府。千年老参、百年灵芝,各式各样的珍惜药材流水似的成箱成箱从皇宫大内运往亲王府邸。那位爷的病情却始终不见好转。圣上无奈,亲自登上天坛祭天祈福。
可惜,人力不能胜天,生死有命。贾母听说,那位爷如今只是靠老参吊着最后一口气,圣上兄弟情深,死活不愿意撒手。不过一二日的工夫,只怕那位爷便要一命呜呼。
届时,圣上失去左右手,前朝沉渣泛起。圣上虽春秋鼎盛,却于政事上格外勤勉,不说事必躬亲,也算大权总揽。积年累月下来,身子早被掏空虚。膀臂既失,儿子们也均长成,眼见着要重蹈覆辙,皇上、皇后怎会事先没有准备、应对?
之前那场弥天大祸,有贾代善做主护航掌舵,贾府总算没有卷入漩涡,勉强全身而退。如今可不一样。贾赦、贾政兄弟没有一个可以扛住事的,再卷入一次夺嫡之争,贾府抄家夺爵只怕近在眼前。
山雨欲来风满楼。贾母昨夜将这些事前前后后颠来倒去思量了多少遍,终于打定尽早抽身、袖手旁观的主意。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皇后娘娘一句话荣国府就将再次卷入漩涡中心。迎春虽小出嫁可以是十年以后,但是亲事今日便可定下。皇后娘娘虽无亲生儿子,但皇后娘家势力庞大,家族枝繁叶茂,不知有多少适龄子侄。
哪怕皇后娘娘今日什么话也不说,她只需略略透个口风,在座诸人都是见证,便相当于她在迎春身上做了标记。除非她不要,第二个人再想打迎春主意都要先掂量掂量她的心意。
荣国府也算家大业大,一旦站队,再不能轻易转换门庭。性命攸关的大事贾母也不敢擅言专断。
只是,皇后娘娘问话,谁人敢不回答。贾母脑中思绪纷乱,嘴上却赶忙应道:“迎春蒲柳之姿,不敢当皇后娘娘赞誉。”贾母有心再说些什么,只是话儿在舌尖转了又转,始终无法出口。
正巧,皇后娘娘下手一人接口道:“国公夫人太谦虚了!二小姐心善才高,若非我这儿媳才刚有孕,不知男女。咱们家怕是要早早咬定这门亲,腆着脸和国公府做亲家呢!”
贾母今日入宫觐见思前想后时刻紧张无比,自打落座除了注意到面对面坐着的两人乃北静太妃婆媳外,旁人并不敢多看一眼。迎春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只略略偷窥了一下皇后娘娘,旁坐何人均不知晓。
贾母闻言回望,赶忙笑答道:“怡亲王妃可莫折煞老身。敝府小门小户,迎春更是个野丫头,怎敢与亲王府攀亲?”
迎春也随声转头望去,这一看便惊呆了。迎春并不认识开口说话的怡亲王妃,可是怡亲王妃背后所站之人迎春却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元春及笄礼上宛平郡主请自己为她把脉的华服丽人。
彼时华服丽人正身怀六甲,却煞气直透华盖,面色异常,贴身闻去胸腹间更隐有麝香味道。迎春把脉后惊诧莫名,本欲和宛平郡主细说分明却被桂姨等人前来送匾耽搁。
临散席前,迎春还专门拉着宛平郡主的手去到无人处,旁敲侧击告诉宛平郡主要为华服丽人请“合适”的大夫好好诊脉。宛平郡主含笑抚摸迎春发顶,直夸“迎春是个好孩子”!
之后,迎春再未见过华服丽人。却不成想今日在皇后娘娘宫中相见,且看其穿着打扮竟比北静王妃也不差毫分。
原来华服丽人乃先皇孙媳,正经的亲王世子妃连氏。只是父亲坏了事,出嫁女虽无干系,到底心有郁结。又逢多事之秋,世子侧妃娘家显赫,心机深沉,手段狠毒,真情牌、连环计让连氏误以怀孕为生病。连氏日日吃着侧妃娘家送来的补药,闭门不出,还怕过了病气给世子,亲自送世子去侧妃房中安歇。
如此种种,连氏一时不察,若非宛平郡主临时起意,迎春又人小鼻灵,把脉准胆子大,连氏险些便着了侧妃的道。失子事小,怕是小命难保。
那日回府后,连氏寅夜派人暗地里请来盛京名医,果然水落石出。连氏气愤不过,当场便要将事情捅破,让那侧室好看。多亏被心腹丫鬟拦住,连氏和宛平郡主几番合计,如此这般,将计就计。最终那侧室作茧自缚,被世子厌弃,只差被驱逐回娘家。
连氏和世子爷重归于好,琴瑟和鸣。怡亲王妃马上要抱金孙,更是宠的连氏上天入地。连氏本是大家闺秀,谨守本分,相夫教子,经此一事也长了诸多见识,亦越发感念迎春恩德。
正因连氏性情温和、知书达礼,深得皇后娘娘欢心。迎春入宫之事,便是连氏在背后推波助澜,只是这一切迎春都不知晓。连氏在迎春并贾母初进殿时,便不停冲迎春使眼色。奈何迎春拘谨,不曾注意。此刻连氏见迎春、贾母等人过于紧张,便推推婆婆,让婆婆开口替二人解围。
迎春抬头看向连氏。连氏眼含笑意,带羞低头,右手似有意似无意在肚腹间滑动。迎春明白,连氏在暗示她已知有孕、无需自己担心,忍不住嘴角翘起。
北静太妃也打趣道:“看看,果然一家有女百家求。不过你家哥儿还没出生就打人家孙女主意岂不是太贪心!”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