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午不回来吃饭啦。”
昨天她就和玄微汇报过今天的行程,上午去养济院领养一个女孩儿,下午去城外的杭州码头见外地来的客商。
这两个地方都是乌烟瘴气之地,不适合带玄微去。
玄微看着姜妍逃跑似的背影,无奈地把她丢在废纸上的毛笔放入笔洗里洗干净,再挂在笔架上。
一个人呆着虽然无聊,但正好有时间向顾姨请教一下《左传》的几个疑问。
由于自己几乎天天外出,姜妍不好意思一直霸占着顾玉蕊的马车,就购置了一辆驴车,没办法,马匹太贵了,动辄几十几百两。还是驴便宜,五两就够了。
姜妍四仰八叉地躺在颠簸的驴车里,意识放空,搜索小原主在养济院的记忆,或许是穿越有一段时间了,小原主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只能隐约记得养济院的东西破旧、味道难闻、嬷嬷很凶、饿得发慌等等。
坐在车辕上的张婶还是没忍住问道儿,为啥非得领个女娃娃呢。”
男孩养五年,长大了还能是个劳力,女孩长大了就要嫁去别人家了,多不划算。
姜妍理所当然道:“女孩子在这个世道活着本来就不容易,要帮肯定先帮她们啊。”
张婶自己也是女人,自然知道女人的艰难,可面对利益的时候,其他女人活得难不难关她屁事啊。
不过她怕再说儿就要恼了,就没再说了,心里盘算着要给娘家领养多大的闺女。太小了不行,没法给家里干活,太大了也不行,过几年就要嫁人了。
驴车经过曹恒盛米店的时候,姜妍买了两石去年的陈米,一石米换算成现代单位就是一百二十斤。总共两百二十斤的陈年大米,讨价还价后花了整整一两银子。
这些米,是姜妍买来捐赠给养济院的。怕买了好米会被管理人员私吞掉,就买了陈米。
虽然是陈米,但槐树村的小伙伴吃了那么长时间也没出现身体问题,说明这米还是能吃的。
为了不累着小毛驴,张婶只能从车辕上下来跟着驴车走,李保国在前头拉着小毛驴,只有姜妍优哉游哉地坐在车辕上晃着腿。
有那补丁摞补丁的穷苦农民,俱是羡慕地看着神气活现的小黑驴。
在村里,驴是贵重的大牲口,要连续三五年的好光景,才能攒下钱买头驴,至于牛,比驴还要贵上一倍。
面对路人的目光,姜妍没有丝毫的不自在,或许是因为有李保国这个保镖在的缘故吧。
假使只有她和铁蛋两个小孩,是绝对不敢乘着装了两大袋粮食的驴车招摇过市的。
养济院是朱元璋做皇帝以后颁布天下设立的福利机构,类似的还有孤老院、惠民药局等。
明末清初这段时间,一度失去经济来源,靠着士绅百姓的捐赠才勉强存活下来。
养济院位于城东一处破旧的民房内,格局类似于北京的四合院,姜妍才进了大门,就闻到了一股尿骚味,一个瘦成排骨的小男孩正对着墙角解决人生大事。
阴暗的平房内,传出小孩的哭声和男人的呵斥声,几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女孩正在水井旁边洗衣服,看见与她们一般大的姜妍,木然的眼睛里投射出一点好奇。
一个管事模样的妇女揪着一个小女孩的耳朵从房里拖了出来,使劲揪她身上的肉,骂道:“我让你偷吃,让你偷吃,一辈子做娼的下贱命。”
小女孩一边躲一边哭,“我没偷吃,真的不是我偷吃的。”
井边洗衣服的几个女孩像鹌鹑一样低下了头,连搓衣服都不敢发出声音。
姜妍只感觉胸中有一股气,顶得她肺疼,眼前的场景,触发了小原主掩埋在记忆深处的痛苦经历。
但是显然,管事已经不记得当年的“菊花”了。
管事看见穿着体面的顾婶,立刻放开了小女孩,谄媚着迎了上来,“哎呀,方才没瞧见夫人,招待不周,真是失礼失礼,我这就为两位倒杯茶去。”
张婶:“不用招待了,我这次来是想为哥嫂领养一个女儿,好帮衬家里的生意。”
听到张婶的话,大一点的孩子都把殷切的目光投向了她,那原本被生活折磨得黯淡无光的眸子都明亮了起来。
一想到自己要从这群命运悲惨的小孩里面挑出一个幸运儿,姜妍就感觉无法承受,她对顾婶道:“您自己挑一个吧,我就不看了。”然后迅速地跑出门外,爬上了驴车。
李保国手里捧着一把黄豆,一边抚摸着小黑驴的后颈,一边给它开小灶,看见姜妍默默地坐在驴车上掉金豆子时,顿时被吓着了儿,你这是怎么了?”
姜妍含着泪泡,指了指养济院,说:“那些小孩好可怜呐。”
“我当是什么事呢,他们现在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哪里可怜了?”李保国转过头继续给小黑驴顺毛,“江南不愧是天下最富庶之地,还开得起养济院,许多地方的老人孩子,饿毙在街上都没人多看一眼。”
这人完全无法沟通,姜妍懒得搭理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