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只是个素昧平生却相谈甚欢的游方道士时,他并不关心他的腿为什么会瘸。
可这人变成了自己素未蒙面的父亲,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的一切。
朱慈烺抚了一下右腿,“这是很早以前受的伤,多说无益。”
北京被攻破的时候他刚满十五岁,在一干亲信的护送下,携着玉玺紧急赶往南京。
可未曾想,等他到了南京,福王、潞王已争位完毕,短短时日内福王就正式登基为帝。
他来晚了。
驸马都尉王昺的侄孙王之明与自己有些相像,不愿自己现身冒险,便假扮太子找上了鸿胪寺卿,结果离奇死于狱中。
福王的人发现太子为假后,为保皇位根基,四处追杀于他,他的腿就是在那时候断的。
可他能告诉域儿,这条腿是因同宗同族的叔叔追杀而瘸的吗?
见父亲不想说,玄微也没有追问,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清廷不死不休地追杀于你,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朱慈烺斟酌了一下,道:“你只需知道,我与清廷有不共戴天之仇就足够了。现在别人都叫我乔先生,我的真实身份,不提也罢。”
他不想域儿小小年纪,背负得太多。
*******
水台上的小院里,姜妍正用炭炉煲着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人参鸡汤,这参片还是从顾姨那软磨硬泡要来的。
旁边的锅里煮着沸水,沸水中是桑皮线、银针、匕首、镊子、剪刀、银制注射器……
哎,也不知道玄微和那野道士谈得怎么样了,那个野道士究竟是不是他父亲。如果是他父亲当初为什么抛下玄微,如果不是他父亲那玄微真正的父亲是谁。
姜妍在这边胡思乱想着,密切关注外界动态的铁蛋紧急来报,说去医馆处理额头伤口的四妮已经回来了,还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原来从今早起每家医馆的大夫都不肯出诊了,有伤有病都得亲自去医馆看,吃药也直接在医馆熬,连四妮额头受伤都只肯现场上药,换药的时候再去一次医馆。
姜妍长叹一声,没法找大夫,也没法买药。
看来还是只能亲自动手了,可她的缝纫手艺仅限于缝了几个玩偶娃娃,哪里就敢下手给人缝合伤口啊。
人参鸡汤已经连续用炭火熬了一个时辰,姜妍估摸着差不多煮好了,连盖子都没掀,直接用大毛巾包起来端到了水台边,敲了敲盖板。
很快盖板就从下往上掀了起来,露出了玄微的小脑袋。
姜妍:“谈完了?”
玄微:“谈完了,他就是我爹。”
姜妍小小声道:“你确定?”
玄微唇边扬起一抹小小的笑,“我很确定。”
姜妍把毛巾包着的陶罐放在木梯上,嘱咐从玄微一层一层地挪下去,别烫了自己的手。然后从沸水中捞出手术用具,下了水台。
水台是建在水面上的,自然十分阴暗潮湿,不利于病人的养病。可姜妍也没法将他挪到别处去,只能在这先将就着
玄微喂着朱慈烺喝了小半碗参汤,便打算给他二次处理伤口了。
朱慈烺小腹上的伤口很深,简单包扎过的伤口已经红肿溃烂了,看着就触目惊心。
在战场上,这种伤必死无疑。
姜妍捏着匕首的手有些颤抖,语气凝重道:“伤口恶化成这样,必须得把腐肉清除。”
倚靠在梁柱上的朱慈烺朝她伸出了手,虚弱道,“匕首给我。”这个孩子并不是在胡说,去腐生肌是极正确的医理。
姜妍用看炸碉堡的勇士一般的目光看着朱慈烺,难道他想自己在自己身上动刀子,关公刮骨疗伤还是旁人动得手呢?
最后却是玄微从姜妍手里抢过了匕首,朱慈烺虚弱无力,也挣不过他。
玄微仔仔细细地拿酒精给匕首消了毒,开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台手术。
姜妍一手端着烛台,一手给玄微递镊子、剪刀、酒精、棉球……
两人合作地无比默契。
姜妍忽然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看过的一本大火的书——《冷酷魔医:护士娇妻不要闹》,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
朱慈烺嘴里咬着毛巾,额头上直冒冷汗,强忍着一动不动。
他伤上加上倒是不要紧,就怕域儿心存愧疚。
还好玄微的手术顺利完成了,剩下的就是缝合伤口,可问题来了。
玄微别说是缝过衣服,连看别人缝过衣服都没有。他知道怎么拿毛笔,可针要怎么拿,她不知道啊。
姜妍鼓着勇气地接过了任务,她能看几个小时的教学视频,玄微不能啊。
朱慈烺已经是死鱼状态,任由这两个小孩折腾。
银针刺入别人肉里的感觉实在太尼玛恐怖了,就像磨刀霍霍把鱼贩处理好的鱼切段时,鱼突然从手里挣脱的感觉一样恐怖,鱼兄,你已经死去多时了啊。
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缝合伤口,这种疼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