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莱多从未觉得自己如今天这样疯狂,虽然在夜色中他难以辨识刺目的红色,但那呛鼻的血腥味、令人难耐的汗臭、喘息和哀鸣在他的脑子里交汇出了一道道猩红。他觉得整个世界红黑一片,他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在凭本能和撞上前的敌人交战。
又是一剑朝他的头部劈来,迪莱多连忙抬高手臂,用剑脊迎向对方下沉的剑刃。他侧移一步,试图将敌人的武器震到一旁,然而在金属相击的一声脆响后,两把剑的刃面却胶着在了一起。紧接着,那对手跨步上前,牵引着两人的武器压向了迪莱多的脖颈。
不出三秒钟的变故,让迪莱多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可发出惨嚎的不是他,而是他的敌人——千钧一发之际,得空援手的英普伦斯从侧面砍落了他持剑的胳膊。
毫无防备的迪莱多忽然被温热,腥气的液体溅到了脸上。他怔住了,而他面前的敌人却用独臂摸出了怀里的猎刀,跟着便朝他的肚子刺来。不幸的是,英普伦斯跟上来的一脚一刀,让这个家伙再也动弹不得。
“你想死吗?”
英普伦斯骂道。接着,他又投入了另一场战斗。一阵恍惚后,迪莱多发现自己落到了战场的最边缘。他看着仍未停止的拼杀忽然弯腰呕吐了起来。
眼下,夜莺和夜枭联手组成的包围圈正在收缩、绞杀着游隼残存的人马。在迪莱多看来,这场本意是抵御进犯的战斗已经变成了屠杀。
“为什么还不肯罢休?”迪莱多困惑地想到。
就在前一刻,他分明听到沃尔大喊着叫对手投降,可游隼的家伙偏偏跟聋了似的不住地抵抗。问题是,人数上的悬殊差距让他们难以脱困。卓格里斯的这批部从就像撞到网上的鸟雀,他们挣扎得越是用力,便被缠得越紧,同时也离灭亡更进一步。
“瞧!又一个被砍翻了……”
看到一个尝试突围的家伙惨遭两面夹击,迪莱多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们到底被什么信念支撑着?是笃信卓格里斯会来扭败为赢?还是笃信战死后能永远惬意地生活在不愁吃喝,还能享受女人的“天堂”里?
“卓格里斯呢?”
不知道为什么,迪莱多突然感到强烈的不安。他胡乱抹掉脸上的血渍,随后朝燃有营火的另一个方向望去,令他费解的是,那里依然静的要命。他又转头朝村子的方向瞧去,只见本应沉陷在黑暗中的村落好似被火光映照着……
火光?村子里为什么要点火?
卓格里斯!
“卓格里斯去了村子!”迪莱多惊慌失措地喊道。
那人居然舍弃了弩炮,抛弃了部从,直接对村子下手。那里能有什么?除了动弹不得和毫无战力的村民以外,什么都没有。
不,不对……奥拉在那!卓格里斯会怎么对她?
“卓格里斯去偷袭村子了!”迪莱多又连连大叫道,但似乎没人理他。
“瑞麒家族的最后一人和夜莺之啼也在那儿,你们还要打吗?”
“老天……”同样立于战场边缘的利亚德林感叹了一句,而希尔瑞丝和霍克则跟很多人一样握着武器直颤。
其实,从迪莱多喊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他们就瞥了一眼村子的方向,那越燃越亮的火光让他们恨不得返身冲回村子,可眼前的事情尚未了结。
“如果瑞麒家的最后一人死了,你们就都是背信者!”迪莱多终于忍不住怒吼了一声。这些人不会真的以为瑞麒家的血脉和夜莺之啼就是无用的象征吧?他们是不是要到象征被彻底抹除的时候,才惊觉哨箭一族——夜莺、夜枭和游隼的最后一丝羁绊,全毁在他们自己的手里。
几下零星的刀剑相击声后,前一刻尚在缠斗的两方人马豁然分开。双方尽管仍持械对峙,但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知不觉地望向了村子所在的方向。
“卓格里斯选择袭击村子,就意味他舍弃了你们。”沃尔趁机冲被围的二十来人喊道。那些人的眼里随即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们又纷纷侧目看向了一个自己人——葛瑞特。
此刻,葛瑞特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在带队围堵夜莺以前,他不是没有看出卓格里斯笑得有多虚伪,可他还是选择相信了他的决断。
“罢手吧!他不会来救累赘的。别做无谓的牺牲,让我们去跟卓格里斯谈判,交换人质!”
沃尔紧跟上来的第二句话摧毁了葛瑞特心防,他不能死,如果他死了,自己的子女该怎么办?
嘡啷一声,葛瑞特把手里的剑掷到了地上,其他人见状也跟着丢掉了武器——天要塌下来,总有高的人顶着,没有人愿意白白送命……
与此同时,奥拉正在村子里同卓格里斯的人马周旋。那批人在迫使她跳落巨树以后,并未对她下死手。他们冲她放出的几支箭不是刻意射高就是故意飞低,明显还是在威胁她不要插手此事。奥拉知道,要是自己在意生死,就该识相地找个角落藏起来,可她做不到。当她瞧见几个村民被赶出藏身地点,眼看着就要沦为刀下亡魂的时候,她的箭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之后就是收不住手的一箭又一箭……
短短的几分钟内,卓格里斯的人马便在她的骚扰下死伤了数人,这足以激怒他们。于是现在的情况发生变化了。
奥拉发现,敌人也在借助环境藏匿身形。他们刻意避开火光,试图利用阴影来接近于她。她知道自己有一点儿本事,利瑞齐还说她是个藏匿者,可一个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