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桐略思索,回答道:“我听怀宁提到过,确有此事。那天他买了一些木刻小玩意打算在灯会上赚点零用钱,就在灯塔旁边摆了个小摊位。说是有个锦衣卫的校尉先看出不对劲儿,还有宫里一位公公也在场。当时情况紧急,有人叫嚷说灯楼要倒了,怀宁怕引起恐慌,拿起臂搁把那人打晕了,还得了那位公公的赞赏。”
辛氏疑惑地问:“有什么不对劲儿?”
杨修文叹口气,“领了搭建差事的是靖王妃的奶兄,靖王因此被圣上斥责,那位锦衣卫的校尉反倒因此升了职。”
辛氏淡淡开口,“若非有靖王的关系,靖王妃的奶兄未必能搭得上工部营缮司,受牵连也在情理之中。”
杨修文道:“如果真是无心之过倒也罢了,就怕是有人故意从中捣鬼。瑶瑶,你想想,就怕出意外,灯塔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士兵看守,怎么就轮到锦衣卫的校尉指手画脚,而且偏偏司礼监范公公也在场?”
杨萱吓了一跳。
杨修文的意思是说,萧砺是一早就知道灯塔根基不稳固,但并未直言,直到看见范直,才故意当着范直的面儿揭露出来。
这事儿自然就报到圣上耳边了。
可事情的起因明明是她啊,萧砺刚开始根本不相信,是基于谨慎的态度才过去察看的。这根本是无妄之灾。
可杨萱不敢出声分辩。
说不定杨修文会追问,满大街数不清的男女老少,还有近百京卫,别人都没看出灯塔要倒,她的眼力就比别人强?
再者萧砺一个七尺高的大男人,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小姑娘的胡言乱语?
这叫杨萱如何回答?
做梦梦见灯塔倒了,梦见萧砺力挽狂澜?
如果真的做梦,怎么不先跟爹娘说?
这些问题杨萱一个都答不出来。
好在杨修文并不打算当着儿女的面儿谈论太多政事,而是转了话题对杨桐道:“年前有几个同窗进京述职,趁着这几天清闲我要去拜访他们,如果怀宁过来,让他把最近写的经论和策论留下,夜里回来我会批阅……你也要多读些时文,试着写一写,练练笔头。”
杨桐恭声应好。
杨修文便打发了三人离开。
回到玉兰院,杨萱有心想给秦笙写封信,嘱托她别把当时情形说出来,可又怕秦笙根本没当回事,她写信去,反而落了痕迹。
思来想去,杨萱决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她什么也不知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没多久就是二月二。
二月二,龙抬头,下了一整天的雨。紧接着,像是银河开了口,春雨一场接着一场,春雷一阵接着一阵。
河畔柳枝开始抽出嫩芽,田间地头开始泛出新绿,蛰居的动物被春雷惊醒。
辛氏腹中胎儿也蠢蠢欲动,经过将近四个时辰的疼痛,终于在二月十八这日呱呱落地。
稳婆利落地剪短脐带,将婴儿身上的血污擦净,包上柔软的细棉布过秤秤了下,再用襁褓包裹好,交给站在院子里等候多时的杨修文,大声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小少爷,足足六斤八两。”
杨修文抱着孩子欢喜得合不拢嘴。
杨萱则拉着杨芷进了西厢房。
辛氏虚弱地躺在床上,满头满脸都是细汗,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腮旁,整个人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杨萱知道生产之痛,当即红了眼圈,心疼地道:“娘受苦了。”
辛氏无力地笑笑,“没什么苦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我这还是顺当的……你们瞧见弟弟没有?”
杨萱笑道:“爹爹抱着不撒手,不让我们瞧。”
辛氏见杨修文喜欢,欣慰地笑了,“我也没瞧清楚,不知道长得像谁?”
正说着话儿,秦嬷嬷端着热水进来,杨萱俯身去绞帕子,水很热,烫得她的手都红了。杨萱不敢兑冷水,也不叫苦,将热热的帕子覆在辛氏脸上。
辛氏满足地叹一声,“这下舒服多了,要不总是黏糊糊的。”
杨萱笑着另绞帕子再擦一遍,又换了干帕子。
这时杨修文抱着襁褓走进来。
杨萱迎上前,张开手臂,“爹爹,我抱一下弟弟。”
杨修文避开不让,“你力气小,别摔着他。”
“不会的,我会当心。”杨萱嘟着嘴恳求。
辛氏笑道:“让她抱一会儿吧,阿萱心里有数。”
杨修文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襁褓递过去。
杨萱左臂弯托住婴儿头部,右胳膊托在屁股处,轻轻晃了晃。
辛氏惊讶地道:“阿萱还真行,有模有样的。”
杨萱得意地说:“稳婆刚才就是这么抱的,我一看就会。”说着让给杨芷,“姐,你试试。”
杨芷扎煞着双手比划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