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开何太后,放下陈留王,董卓转身与百官道:“诸公也看到了,皇帝随随便便就令臣子带出宫去,轻佻放浪,毫无人君之相!是不是该废?”
虽然腹诽董卓出尔反尔,百官嘴上却不得不唯唯诺诺,连连称“是”。
李儒却是一惊:外父这是气昏了头,想要假戏真做啊!这却是不妙,我又不能当众劝阻,该如何是好?
心念电转,还没想出两全之计时,却忽然听得马车滚动声渐响——吕林又驾着马车回来了。
而且,正朝着董卓和百官冲过来!
百官正欲散开,董卓却大声喝止:“本公不信这小子敢撞过来,怕什么!”说着又一把扯住何太后!
百官一看太后和陈留王都在左右,也不忤了,定定站住。
距董卓三丈远时,吕林来了个漂移,往一边撇去。
董卓暗暗得意:就知道这小子装腔作势,没那胆量!
确如董卓所想,吕林是在装腔作势,仿佛蝎子当面晃动双钳,但真正致命的却是尾后那根毒勾!当马车如屏风撤开时,就如打开了马戏团的货箱,没准一头猛虎便扑了过来!
董卓忽然色变——因为吕布御马破风,有如猛虎下山般冲了过来,长戟一伸,便如狰狞虎爪,直取董卓扯着何太后的那只手!都来不及思考吕布是不是真敢砍,董卓本能地撒手跳开!百官也急急散开!
吕布将戟一横,随即腰身倒向另一侧,一个海底捞月,将吓得面无人色的何太后拦腰抱住,戟一收,借势一扭腰腹,将何太后抱到马上,放身前坐定!
何太后惊魂甫定,面颊贴在吕布的胸甲上,竟有阵阵热力透过铁甲传了过来,叫人面上一暖,而伴随着热力的还有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仿佛情人的抚慰般让人心中一暖!这样的场景,只出现在十几年前她的少女梦里。此时的何太后,就仿佛置身在狂风暴雨中屋檐下的鸟巢里,整个世界的凄冷也只能衬托巢里的温暖,丝毫影响不到那只美梦里的小鸟。她多么希望这一刻能变成永恒,然而吕布只带着她跑了一圈,便回到吕林身边,下了马戍卫一旁——战斗状态中的他并没什么痴痴昵昵的心思,却叫独留马上的何太后好一阵失落。段巧笑则急忙上前侍立左右。
董卓就是狂风暴雨里的雷霆,此刻已是勃然大怒,而吕林这个最好捏的软柿子自然成了他的出气包。
“吕家小子,你胆敢劫驾,可知此罪要株连满门!”
吕林还未说话,刘协却开口了:“董太尉你怎么变脸变得这样快!方才不是还指责皇兄随意让臣子带出宫,轻佻放浪,无有人君之相么,怎么又变成吕侍郎劫驾了......你无中生有,是欲加之罪,是欺君之罪......”一边说着,一边跑到吕林那边去,到了地儿有恃无恐,还不忘对董卓做个鬼脸!
变脸?哪有你这小子变得快啊!
“你......”董卓一时被噎住,仿佛遭遇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一般的背叛。
一边的李儒却是大喜:如此甚好,外父便不会被陈留王迷惑,真要立他为帝了!
好一会,董卓才缓过气来,冷哼一声道:“黄口小儿你懂什么!本公不过是列出种种可能性罢了。非此即彼,有百官目睹为证,再狡辩也是徒劳。”
吕林冷笑道:“有个词叫‘非愚即诬’,也是非此即彼的关系,本来想用来形容太尉,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妥当。因为太尉实在是——又愚又诬!皇上听闻蔡侍中来京,便忙请到白虎观中,请教治国安邦的良策,何来‘轻佻放浪’一说!”
“还敢狡辩,皇上分明上了马车,被你劫持到宫外去了!”
“你哪只眼看到皇上上马车了?”吕林针锋相对道:“皇上不过是让我去请卢尚书,我便来明光殿看看卢尚书是否在此办公,一扫听才知卢尚书还在病假中,这才出宫去请!”说着,撩起了车帘!
便见一人正如怒目金刚直视董卓,敢冲董卓横眉相对的,除了卢植还能是谁!
百官一时傻眼,这才明白被刘协和吕林给误导了。吕林确实想误导他们,但接卢植确实是个意外,方才出宫外遇着吕布,父子定下先救何太后的计划后,正巧遇见崔州平将卢植送过来,师徒如父子,上阵父子兵,怎能少了卢植,自然要并肩作战!
卢植一身正气,就像借着阳光破开阴霾的如来神掌一般从天而降,道:“《礼纬》有云,君为臣纲!诸公便是这样为人臣子的么,挟持太后,是不是还要迫害君上?”
声如洪钟,震得百官哑口无言,引经据典不是董卓强项,便只冷眼一扫袁隗。
袁隗无奈,硬着头皮道:“《白虎通义》有云:火阳,君之象也;水阴,臣之义也。臣所以胜其君何?此谓无道之君也,故为众阴所害,犹纣王也......卢尚书,虽然陛下并无纣王之虐,但火德衰微,我等为匡扶社稷,泽被天下,不得不行废立之事!”
“《春秋繁露》云:君不名恶,臣不名善,善皆归于君,恶皆归于臣......便是陛下言行有失,也该为臣者担待,尤其是太傅你,本就有教导陛下之责!教不严,师之惰,袁太傅,你可知罪?”卢植义正辞严道。
袁隗面惭而退。董卓怒视百官,百官个个低下头,没人再敢出头与卢植辩论,跟经学大师讲经说法,只有分分钟被教怎么做人的份。
“陛下何错何辜,受尔逼宫之苦;董卓你又何德何能,敢行废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