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星,但寒星寥落。
朔风凛冽,偶尔几抹流云自头顶飘过。
方肖说:“自沈家军被解散编入普通卫营时,卑职便懂得了,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量才适性,所以,一直以来我向来只求做好份内之事,但是殿下,臣亦有所求!”
一句话,却也足够了。
视线微移,燕辰转而看向燕煦。
“所以。”燕辰开口,他的声音有些苦涩,“你方才所说的话,所有的表现,都是在骗我。”
燕煦闻言有一阵心慌。
但,也仅只一瞬。
“是,若非让你们认为我已穷途末路,j-i,ng神崩溃,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又如何能让谨慎的姚寻放心将玄鹰调离你的身边?”
燕煦淡淡说着,他的声音平淡的就像落叶划过水面所起的涟漪,水波层层漾开,但仅限表面,内里始终静止如初。
连燕煦自己也讶异于自己的平静。
可又有什么好激动的?
这是他早有预料之事,这是他所布下的局,眼下局面亦在他的料想之中,又有什么好激动的呢?
他会成功,他能赢,他一直这样坚信。
他也一直期待着能亲手击败自己少时便仰望的神话。
和这个美丽宏伟的目标相比,其他任何琐碎的情绪都变得微不足道,无法再撼动他一丝一毫。
繁华落后的月色,犹显疏离,漫长的夜,似是永无尽头。
燕煦仰首,看着满天辰星寥落,再说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谋略都会被碾为粉末,我的势力远不如你,所以唯有如此,剑走偏锋,才有获胜之机,而现在,辰哥哥是你输了,你太仁慈了,像要周全的太多,最后便只能赔上自己。”
“所以你要杀我。”
即便早有打算,可乍听此言,还是由对方亲口说出,燕煦内心,仍是不免一痛。
燕辰定定地看着燕煦微敛的眼睑,看他微卷的手指,看他在这瞬息之间流露出的仓惶与猝不及防,心里下不觉好笑,都到了如今地步,这样的仓惶又是何必。
燕煦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可燕辰却一反常态的步步紧逼:“你会杀我,你必须要杀我,我若不死,那你今日所有的布局便都失了意义,你身后的人不会同意你放过我的。”
燕煦的沉默换来了方肖暗自的戒备。
四殿下投注在大皇子身上的目光一度令他心慌,他能看出他对他的仇恨感,可仇恨的锐光之外,那一丝连他也读不懂的隐芒,究竟是何寓意?
但无论如何,今夜他不可能让燕辰活下去,还有宜安殿中的那一位。
“你不仅要杀我,你还要嫁祸二弟,你甚至不会放过父皇,你……”燕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都知道了。”
“是啊,我都知道了,曾经存在过的事物总会留下痕迹,时过境迁之后,隐藏其中的真相,总是会浮现的。”
牵了牵唇角,燕煦笑了,笑出了声,低隐似泣的笑声,似在嘲笑人生的桑凉,过往一切不过海市蜃楼。
“其实我知道真相之后,很想亲自问一问你,你是不是也知道。”
无数次,有无数次,这个问题都已经涌到舌尖上了,只要轻轻一顶就能滚出来,然而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唇齿开合间,这几个字被碾得支离破碎,流进空气里,激不起一丝涟漪。
“不过现在我知道答案了,我们不仅不是兄弟,还是杀父仇人。”
“阿煦,我们是为了你好。”
“不需要。”人心,狼心,仇恨之心,血腥的王座,唯有用血,一洗征途,“我什么都没有了,可在一败涂地之时,我又什么都有了。”
燕辰看着面前的燕煦,他忽然有些认不得他了。除去朝服,对方惯穿浅色的衣裳,以白色居多,而今夜,燕煦身上所穿的墨色锦袍,宛如丧服一般,眼下,他敛着脸,一双浅眸清冷淡漠,周身都是杀伐果敢的寒气,身上的人气顿时被席卷的荡然无存。
燕煦负手望天,冷冷说道:“你说的没错,我必须杀你,已经知道真相的我,决定用你的鲜血来见证这场手足相残。”
“我用我的心与你陪葬,大哥你安息吧,就与我的心一同,下到幽冥地府。”
月色如水,燕煦身上的华服在秋风中微微摇曳,一股肃杀之气顿起。
“动手。”
☆、八月十七夜(下)
禁卫军一拥而上,护在燕辰身侧的两名玄鹰寡不敌众,当场丧命。
朔风凛冽,寒星寥落,燕辰闭目长叹。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红翎箭破开气流直向方肖而去,方肖急速反应,侧身后退,堪堪避开了要害,箭端却钉入右臂,霎时血流如注。
s,he箭者是竟是沈迁。
同时一队人马冲入战团,他们训练有素,比之大襄最j-i,ng锐的玄鹰还要胜出三分。
不过一瞬的功夫,皇城禁军便纷纷被卸了军甲拿下。
随后,有一人迈步走出。
是宁永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