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横竖是没有未来的事情,就算被戳破了又怎样?她曾经那么恐惧被人知道这耻辱,可是当杨太后真的将此事揭了出来,她却发现也不过如此。她原来的人生,本也不是什么值得留恋的可喜的东西。
她睡不着,无声地走下床,踩着一地月霜走了几步,便看见案上尚未处理完的文书。索性无事,她便就着月光检视那数册文书的签牌,动作之间,涂得朱红的木签掉落了出来。
一声轻轻的脆响,惊了她一下,又连忙转头去看秦赐。床上的男人睡得倒香,她复看向那木签:“并州刺史皇甫辽报西河郡战守疏”。
她平素都将文书收拾得整整齐齐,若不是有人动过,这一枚签牌不会这样一下子跌出来的。
她的眸光微微地黯了。慢慢地将签牌插回去,月光之下,那朱砂的红色仿佛在流动。另几枚红木签也映入了她的眼帘:“骁骑将军黎元猛、上党太守高珪议边情紧急疏”。
“司州都督冯澄请调兵守关护卫京师疏”。
……
秦束一一看过之后,再度望向那张床。
那是她的床,床上躺着她的男人。
真是个不讲公平的男人啊。明明自己心中一直在挂念着北境的兵祸,却还要求我只能一心一意地想着他呢。
如此想着,她却又笑了,苦涩的笑,夜色之下,却尤为风姿动人。
第59章 曾逢旧日春
“铁勒人以晋阳为据点, 进可攻退可守, 也难怪上党的黎将军、司州的冯都督都会感到莫大的压力了。”
镇北将军府的书室中铺开一张舆地图, 罗满持擎着烛台趴在上面一一地看过, 萧霆昂藏地站在一旁, 而秦赐则只坐在案边,略微疲倦地揉着太阳穴。
罗满持看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同意秦赐的话:“不错, 晋阳之南,西河太守已南逃平阳, 晋阳之北,雁门、新兴亦防务空虚,当初杨太后的思路, 想必是要集全国之力,死保洛阳一地吧。”
萧霆忍不住嘲讽:“若是北方全线失陷,洛阳难道还能保住?”
“她只是想给杨识兵权,又不敢将他外放到战场上, 只好让他统领禁军。”秦赐淡淡地道,“就和如今的我一样。”
萧霆与罗满持一时都哑了声。
秦赐若上了战场, 洛阳城内秦皇后会不会再遭到威胁, 确实也难以预料。只是……
半晌, 罗满持才诺诺开口:“皇后如今是什么打算?”
秦赐却没有回答, “我们守住了乐平、井陉,东边尚不足忧,关键是西河、平阳一线。”
萧霆点头, “西河太守虽然跑了,但孤听闻皇甫刺史正带兵赶过去,离石、汾阳几县县令也正在坚守,当然,老百姓是源源不断地南逃……”
秦赐想起昨晚在宫中看见的那一份“并州刺史皇甫辽报西河郡战守疏”,眼神微微地深了。萧霆大步走回来,一掀衣摆坐在他对面,声音粗豪地道:“方才那句,孤也想问你:皇后如今,到底是什么打算?”
秦赐不答。
“孤之所以回兵救她,是因为杨家确实扶不起,洛阳城需要一个聪明安定的主子。但如今既然无事了,孤便也该回去上阵杀敌了!”萧霆重重地道。
“殿下,”秦赐慢慢地道,“真是先人后己,大公无私。”
萧霆脸色微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皇后召殿下回京,殿下的心中,难道就没有燃起过一点别的希望?”
萧霆静住了。
秦赐的神色很平静,灰色的瞳眸像噬人之前格外沉默的狼。
许久,萧霆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孤就算有别的希望,那也要先击退了外敌,再回来算账。”
“末将问的就是击退外敌之后的事情。”秦赐微微地笑了,“殿下是聪明人。这个天下,本就该让聪明人来坐的,殿下您说是不是?”
罗满持的手差点抓不住烛台,室中的光影便倏忽地一晃。
秦赐复笑道:“殿下,您可不要说您从来没想过。当初末将还只是个无名小卒,您便屈身与末将结交,在您羽翼之下如末将这样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吧?可那个七岁小儿呢,他有什么?他拿什么与您相抗?”
他很少说出这么长的话,但此时他却说得很平稳,好像已经在胸臆里反反复复练习过无数遍了,流利的语声仿佛在烛火中轻轻地相互交击着,发出干脆利落的响动。
萧霆的声音几乎是从牙关里迸出来的:“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秦赐认真地道:“末将想要秦皇后。”
***
萧霆走后,秦赐站在舆图面前,低头看了许久。
罗满持胆战心惊地上前,低声唤:“将军……”
秦赐却道:“那都是后话。”
“什么?”
秦赐叹口气,在萧霆面前那么地斩钉截铁的神容,此时却显出了一丝迷茫,“总要先竭心尽力,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