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侧面,等到舱内灯箱都关掉,只留下夜灯,周围乘客都睡倒一片,叶季安还是十分清醒。
他瞥见梁逍放下电脑起身往后走,于是就在心里做了最后一番敷衍的挣扎。
没过两分钟,他也起身往后排走去了。在商务舱和经济舱的之间的过渡区域,也就是盥洗室门口的逃生通道旁边,他和梁逍迎面相遇。
“前辈。”梁逍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便错开身子,往自己的舱位回。
“等一下,”叶季安扣住他的手腕,洗手的水珠还没甩落,握得他手心湿润,“那个,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到。”
“嗯,”梁逍回头看他,“前辈抓紧时间睡一会吧。”
叶季安立刻回过神,也松开手捏住自己的裤缝,他显得有些局促,“我不是来上厕所的。”
“哦。”梁逍挑眉。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叶季安深吸口气,“就是有什么烦恼啊,担忧啊,想不通的啊,都能跟我说。”
“前辈不困吗?”
“不困。”叶季安可谓精神抖擞。
梁逍彻底回过身子,他靠在墙上,微微收着下巴,专心看着叶季安,“我啊,的确想和前辈聊一聊,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不知道有没有想清楚,会不会说出一些蠢话。”
“所以你就干脆不吭声了?”
“差不多吧,”梁逍泛起一个很浅的笑,“现在吭声还来得及吗?”
“你说吧。”叶季安也笑,他莫名就觉得踏实了不少。
“前辈还记得我晕针吗?其实以前我没有这个毛病,”顿了顿,梁逍开始他的叙述,“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带哥哥出国了,她自己治病,食道癌,哥哥就在那边上学。我十四岁初中毕了业就自己过去找他们,我才发现哥哥一直住在学校很少回家,我妈基本上一个人待着,也不让我住在家里,很快就联系好了住宿,就在高中旁边租房,居然还请了保姆监视我。”说罢他目光闪了闪,看叶季安的神情,有些忐忑。
“你说。”叶季安道。
梁逍捏了捏鼻梁,“后来也就过了不到一年?我有一次回家拿东西,看到她躺在沙发上就像喝醉了一样,手腕上扎了注射器。”
叶季安心下一沉,吸毒?他真不愿意往这方面猜想。
却见梁逍看着舷窗外的漆黑,又道:“她说她病得太痛苦了,不让我告诉我爸,当然也不让我报警,不然她就自杀。而且我哥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我问他怎么办,他就和我妈论调一样,还说医院里也用吗啡镇痛。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我一直犹豫,一直犹豫,最后也就什么都没有做,后来又过了几个月,我妈吸毒过量死了,就在她家,臭了才有人发现。又过了几周,我哥跳楼,登上纽约的报纸。”
叶季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种事不关己的口气实在是有点疼,然而,凭借心中那点尚且还在工作的冷静,他觉得沉默倾听也是最好的尊重。
梁逍把目光从舷窗上挪开,再度落在叶季安的脸上,他轻轻说:“其实这整件事有很多挽回的机会,看到我妈没有人样,我想当然觉得是因为癌症,我也没有注意到她那么多针眼,后来就算发现她吸毒,我还是什么都没做,简直吓破了胆,然后他们就都死了。我爸居然还不怪我,专门过来陪我读了两年高中。”
“你觉得他该怪你吗?”叶季安靠近他,挨在他身侧,和他一同朝着对面的墙,就像在吸烟室里那样。
“我不知道。就是不喜欢打针了,”梁逍摇了摇头,“还没有说完呢。还有罗曼的事,”他忽然笑了,双手垂在身体两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能我就是和毒品过不去?我和他最开始是在一个爬行动物论坛上认识的,都养了很多蜥蜴守宫,后来才发现都在纽约,好像还都是弯的,见了几次面就在一起了。”
“嗯。”叶季安轻轻点头。
“应该是十八岁开始,我确定我是个同性恋了。罗曼在一个艺术学院读书,学油画,我一直在学金融,话题不多也经常吵架,但总体来说还是开心大于痛苦。后来有一次,也是我忘带了东西,在不该回家的时候回了家,看见五六个人躺在我的地毯上,哈哈,和我妈当年的状态简直一模一样。”
叶季安试着捏了捏他的肩膀,“就是你二十一二岁那段时间。”
“嗯。”梁逍垂着眼睫,肩膀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当时学业非常忙,他也很聪明,知道不在明显的地方扎针,我就什么都没有发现。我从房间退出去,把门从外面锁上,然后报警。就听见他和他的朋友在里面拍门,嚎啕大哭地求我,二十多层的公寓他们不敢跳吧,很快警察就过来把他们全都带走了。”
“前辈,我觉得我没有犯重复的错误,也不后悔。”这个总结口气匆匆。
“我同意。”叶季安说。
“我不想让任何人再吸嗨过去死在我家里。”梁逍又道。
“我明白。”叶季安转脸看着他,“你做的是对的。如果放在我身上,我还不确定自己能做到像你这么果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