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入了殿内,坐在镂花的象牙木凳上,一时相顾无言。
良久,傅娆开口问:“姐姐来我宫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林清波笼烟纱般的美瞳轻盈一转,却吐字成冰:“琪妃流产一事是你做的?”
傅娆笑意不变,“姐姐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是妹妹......”
“我见过德妃的贴身宫女,那天晚上你们的谈话我也一清二楚。”林清不想见她的虚与委蛇。
傅娆端起楠木桌上的青瓷茶杯,缓缓饮了口茶水。
“确实是我叫德妃放些薏苡仁到糕点里去的,但是我如何会料到她第二日会去见琪妃,更不知道她会将那糕点带给琪妃品尝。”
林清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你不知道她会去见琪妃?据我所知,那天是你第一次踏入德妃的闵合宫。”
傅娆一顿,“我确实是去了闵合宫没错,但也只是听说了德妃的手艺,想去见识一番,再者说,那糕点少量食用不会有什么大事的,琪妃会流产完全是个意外,怎么能怪到妹妹的身上。”
“那是对正常人而言不会有什么伤害,琪妃先前差点小产,身子骨虚寒,经不起一点点的寒凉之物,更不用说是薏苡仁这样既属寒凉又能利水之物了。”
傅娆歪头想了想,突然说,“那这么说,琪妃会小产全是姐姐的错喽?姐姐不要忘了,琪妃第一次差点小产可是因为你的缘故。”
林清细细看了看傅娆的娇态,嘴角突然扯出一个轻笑来。傅娆一怔,莫名的有些不愉快。
“你利用了琪妃身体虚弱这一点,诱导德妃去送琪妃并不能用的糕点,你须知,孩子是因你而死。你不仅让德妃当你的替罪羊,如今还想怪到我头上来。”林清缓了缓话语,突然身体前倾,逐渐将头靠向傅娆的耳边,低声的说,“我有没有害琪妃,就算整个宫里的人都不知道,你还会不知道吗?”
傅娆表情怔忪,再次开口,已是换了一种语气,“你不爱皇上,你当然不会为了他使出这样的手段。”
林清厉声问:“为了他?你以为以爱之名做下这样的事情,就不算错了吗?”
“姐姐莫非要向皇上告发我?”傅娆似乎是笃定林清奈何不了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精致的指甲。
“秦驰他早就知道了。”
“什么?”精致的指甲一下子戳到了手心里,这下轮到傅娆震惊了。
“你露出的马脚这么多,你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如果不是秦驰,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待在这里?”端详着傅娆的表情,林清接着开口,“秦驰这么在乎你,为了你而狠心对待自己的另一个妃子,为了你不惜忘记自己的丧子之痛,你就是这样有恃无恐的。”
傅娆像是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晃得厉害,突然死死咬住了嘴唇,凄声喊道:“他不是为了我!他是为了傅玉书!”
许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林清少见的怔了怔。
傅娆还在继续,“傅玉书死前让他照顾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要护我一生一世,皇上答应了,我有今天这个位子,仅仅是因为一个死去的女人的一句话,仅仅只是皇上的一个承诺,他谁都不爱,那个女人死了,皇上的心也就死了。”
“那个女人,她是你的姐姐。”林清提醒她。
“姐姐......她只是我的阴影罢了。从小到大,我都比她更讨别人的喜欢,论美貌,论才情,我哪一点比不过她,可是那时皇上的眼里只有她一个,我原本以为她死了,皇上就能看到我了,我住进这座宫殿,不过就是想像盛妃一样,得到皇上全心全意的宠爱,哪怕是片刻之后叫我去死,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可是没有,哪怕是片刻都没有,皇上他不爱我。”
傅娆渐渐撑住额头,遮住自己的双眼,不叫任何人窥见其内的情绪。“呵呵,丧子之痛。对皇上而言,没有什么痛能比得上看着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的怀里。他不惩罚我,仅仅是因为他不在乎罢了。不是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那个孩子就该死?”林清看她依旧冥顽不灵,沉了沉声音,说,“我不管你和其他的女人之间如何争斗,但牵扯到孩子,可就有点没品了,怪上不得台面的,你说是不是。”
傅娆闭了闭眼睛,没再说话。林清也没指望听见她的承诺,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傅娆幽幽的声音,空荡荡的落在阑珊的烛火里。“除了我,她们谁也不配生下皇上的孩子。”
难怪皇上登基这么久,后宫却没有一个妃子产下皇嗣。
天上有圆月,有斑斑点点的星子,庭院里有微风,有波光粼粼的池塘,良辰美景如此,林清却无端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彻骨冰冷。
傅娆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不明白,因为她从没试着去了解过她,或许她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在林清眼中,那不过就是傅玉书的妹妹这样一个代号而已。
傅玉书。这个名字她同样也是很久没有听见了。世事无常,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年轻善良的小姑娘,会死得那么早。